第59章：黑纹的低语

凌晨三点的月光像冰凉的绸缎铺在走廊上。

　　我攥着右臂跪倒在洗衣房门口，牙齿把下唇咬出了血。那些蛰伏的黑纹此刻如同活物，从手腕一路窜到肩胛骨，在皮肤下扭结成诡异的图腾。

　　"这次......不太对劲。"我对着空气嘶声道。

　　洗衣篮翻倒在一旁，蕾斯提娅昨夜换下的睡裙上沾着发光的粉末——她又在梦里无意识使用了月尘魔法。

　　我伸手去捡时，黑纹突然暴起，指尖碰到的光粉瞬间被吸进纹路里。

　　剧痛中闪过破碎画面：苍白的满月、齿轮崩裂的机械月亮、蕾斯提娅紫罗兰色瞳孔里流淌的银色......

　　"阿邦多内先生？"艾琳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她端着药草托盘的身影在月光中凝滞，"您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走廊镜面里，自己的右眼已经变成和黑纹相同的漆黑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

　　苍白的满月、齿轮崩裂的机械月亮、蕾斯提娅紫罗兰色瞳孔里流淌的银色......再一次回闪。

　　而右臂上的符文变得更加焦躁不安，我抓出手臂，试图缓解疼痛感，但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更加的疼痛。

　　此刻我的心总是感觉到隐隐不安，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阿邦多内。”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蕾斯提娅的声音迫使我回到现实。

　　我回头望着蕾斯提娅，此刻她正小手抓着门框，小脑袋探出。

　　她漫步上前，牵起我的手，紫罗兰色的眼睛仿佛盛满星空。

　　“阿邦多内似乎不是很安心呢。”

　　蕾斯提娅的小手传来温热，让我浮躁的内心得到一丝平静。

　　随着蕾斯提娅的气流从她的小手传入我的手臂，手臂上的黑纹图案变得安静了不少。

　　蕾斯提娅松开我的手，露出微笑，说道：“蕾雅娜大人曾经说过，要是勒斐斯鲁感到不安的话，就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

　　当我在回看镜子的时候，我右眼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苍白的满月、齿轮崩裂的机械月亮、蕾斯提娅紫罗兰色瞳孔里流淌的银色......的记忆回闪也随之消失。

　　因为我的突发情况，伊莉雅不让我在工作，而是让我和蕾斯提娅待在房间之中休息。

　　此刻蕾斯提坐在床边，抱着一本故事书，讲述着儿童故事。

　　我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她所讲的内容的时候，蕾斯提娅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抚摸着我的手臂。

　　她小手触碰我手臂上的肌肤，冰凉的触感传来。

　　她抬起头，音如蜜问道：“勒斐斯鲁，还感觉到疼嘛？”

　　我笑了笑，说道：不疼了，因为有蕾斯提娅给我讲的故事，我很安心。”

　　然而这时候，蕾斯提娅语气却变得自责，“勒斐斯鲁，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她把头埋下，不知何时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木板上。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按照以前来说，她总是不喜欢被这样摸着头，因为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可怕的“诅咒”，那样会长不高的。

　　而此刻她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咪一样，安静的出奇。

　　我开口说道：“不用担心，蕾斯提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对于我来说这是蕾斯提娅给我最好的礼物。”

　　虽然上一次在拯救艾莉西亚的过程中，这股力量使用的不太恰当，但是我相信这股力量将成为我不可忽视的，保护蕾斯提娅以及我珍视的人重要力量来源之一。

　　她抬起头，紫罗兰的双眼看着我，她睫毛上还挂着泪水。

　　“真…真的？”

　　我轻轻拍她的小脑袋瓜，说道：“那是当然。”

　　蕾斯提娅一把抱住我，她笑的很开心。

　　“那…那今晚可以一起睡嘛？”

　　我将她从怀中轻轻推开，说道：“今晚蕾斯提娅要一个人睡，因为蕾斯提娅已经是十岁了，不可以这么任性。”

　　她嘟了嘟小嘴，说道：“可是…可是之前蕾雅娜大人跟我说，只要一发现勒斐斯鲁有异常就要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笑了笑，说道：“那都是蕾雅娜编出来的谎话，现在我已经很好了，蕾斯提娅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可是…”

　　“没关系的，蕾斯提娅。”

　　蕾斯提娅的小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艾琳的声音。

　　“阿邦多内先生，晚餐已经做好了。”

　　我应了一声，随即牵起蕾斯提娅的小手，“走吧，我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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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我和蕾斯提娅坐在吧台前。蕾斯提娅依旧捧着那本儿童故事书，兴致勃勃地讲着，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可不知不觉间，她的语调渐渐拖长，字句变得含糊，眼皮也一点点沉下去。最终，她的手指松开书页，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了吧台上，呼吸均匀而绵长。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第一次见到讲故事的人，反倒自己先睡着了。

　　“真是的……”我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似乎梦里还在继续那个童话。

　　“睡着了？”艾莉西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拉开高脚椅，在我身旁坐下。

　　今晚她把栗色的长发松松地盘起，几缕碎发垂在耳侧，衬得脖颈线条格外柔和。

　　她伸手轻轻拂过蕾斯提娅的发梢，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嗯，讲着讲着就把自己讲困了。”我低声回答，顺手合上那本摊开的故事书。

　　封面上画着一轮机械月亮，齿轮边缘镀着金粉，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艾莉西亚的指尖在吧台上轻轻敲击，节奏像一首无声的小调。她侧眸瞥了我一眼，栗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你的手臂……”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经意间提起。

　　我笑了笑，下意识地抚过右臂袖口下的黑纹，那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已经没事了，有蕾斯提娅在。”我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谢谢你的关心。”

　　艾莉西亚的手指忽然停住，指尖悬在半空，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思。

　　她微微别过脸，语气淡淡的：“我可没有担心你。”她伸手整理了下蕾斯提娅滑落的衣角，“我只是担心蕾斯提娅。”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无论是担心蕾斯提娅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艾莉西亚作为曾经的帝国公主，总会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矜持。

　　哪怕如今她只是月光旅店的一名裁缝，那份骨子里的骄傲依旧未曾褪去。

　　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动吧台上烛火的影子，在木质台面上摇曳出细碎的光斑。

　　“看来气氛有些尴尬——”伊莉雅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带着她特有的轻快语调，“要不要我来提升一下气氛呢？”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们身后，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月光酒，唇角挂着狡黠的笑。

　　没等我们回答，她已经若无其事地将凳子往我这边挪了挪，硬生生挤进我和艾莉西亚之间的空隙。

　　艾莉西亚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她站起身，裙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我还有一些衣服没有裁剪完成。”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时，银链的吊坠在烛光下闪了一瞬，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伊莉雅望着她的背影，托着腮叹了口气。“真是的，明明担心得要死，却非要摆出这副样子。”她转头看我，月光石发卡在灯光下泛着微蓝的光泽，“你说是吧，阿邦多内。”

　　我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接话。伊莉雅总是这样，敏锐得让人无处可藏。

　　她晃了晃酒杯，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的手臂……真的没事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臂。黑纹确实安静了下来，但那种蛰伏的感觉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暂时没事。”我含糊地回答。

　　伊莉雅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戳了戳我的胳膊。“骗人。”

　　她眯起眼睛，“刚才蕾斯提娅魔力波动的时候，你的黑纹肯定有反应，对吧？”

　　我哑然，她总是能看穿一切。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站起身，轻轻将熟睡中的蕾斯提娅抱起来。

　　她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轻，像一片羽毛般蜷缩在我臂弯里，脸颊贴着我的肩膀，呼吸温热而均匀。

　　那本故事书从她手中滑落，我弯腰拾起时，注意到书页上有一幅插画——一个小女孩站在齿轮与月亮之间，脚下延伸出无数银色的丝线。

　　"我想我明天就能复工了。"我低声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伊莉雅没有立即回应。

　　她站在吧台旁，月光从她身后洒落，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她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盛满了我熟悉的担忧。

　　"你真的没事了？"她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我下意识地收紧抱着蕾斯提娅的手臂。袖口下的黑纹传来细微的刺痛，像在提醒我它的存在。

　　"至少现在没事。"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伊莉雅叹了口气，伸手整理了一下蕾斯提娅凌乱的衣领，轻轻拂过女孩的发梢。

　　"你知道的，"她突然说，"艾莉西亚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肯定的是她很担心，你呀，别总是一个人，到头来还是让别人担心。"

　　我心头一紧。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怀中的蕾斯提娅。

　　"我知道。"我最终只能这样回答。

　　伊莉雅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笨蛋。"她小声嘀咕，语气却柔软下来，"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试试新研制的星空布丁。"

　　"只要不是上次那个会发光的蘑菇汤就行。"我忍不住笑道。

　　"那次是意外！"伊莉雅气鼓鼓地抗议，金瞳在烛光下闪闪发亮，"而且明明很好吃！"

　　我们相视一笑，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走上楼梯时，蕾斯提娅在我怀里轻轻动了动，小手无意识地抓住我的衣领。"不要走......"她含糊地梦呓着，眉头紧蹙。

　　我停下脚步，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走的。"我低声承诺，不知为何，喉咙有些发紧。

　　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半开着，夜风送来花园里银星草的清香。

　　机械月亮的光芒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齿轮形状的光斑。

　　我注意到这些光斑比往常更加明亮，几乎有些刺眼。

　　当我将蕾斯提娅轻轻放在她的小床上时，她的月牙印记突然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我手臂上的黑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

　　苍白的满月下，一个戴着铁线莲发簪的身影站在机械月亮的核心前；

　　艾莉西亚手持银色剪刀，剪断一根连接着蕾斯提娅的发光丝线；

　　伊莉雅的七弦琴弦一根接一根地断裂，琴身渗出鲜血般的红色液体......

　　幻象转瞬即逝。我踉跄着扶住床柱，额头沁出冷汗。

　　蕾斯提娅依旧沉睡，对一切浑然不觉。我轻轻为她盖好被子，目光落在她枕边的小布偶上——那是艾莉西亚用边角料缝制的，形状像个歪歪扭扭的小月亮。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

　　透过楼梯缝隙，我看到艾莉西亚正站在大厅的阴影处，手中握着那把银色剪刀，目光凝视着窗外的机械月亮。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而在我看不见的袖口之下，黑纹正悄然蔓延，如同夜色中滋长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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