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日光裹着柳絮,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在青砖地上织出破碎的金网。
虞欢倚着剥落朱漆的窗框,腕间银镯轻碰团扇骨面,发出细碎声响。
褪色的并蒂莲在扇面上微微颤动,像是母亲当年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勾勒的那抹温柔,正从时光深处浮上来。
“姑娘,林姨娘又克扣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翠柳跌跌撞撞冲进来,鬓边沾着几片槐树叶,手里攥着的几枚铜钱被汗水浸得发亮,“她说府里要操办虞小姐的生辰宴,银钱紧张......”少女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忽然瞥见虞欢袖口翻卷的毛边,声音猛地噎住。
虞欢指尖摩挲着扇面裂纹,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像冰棱划过琉璃,带着冷冽的清响:“好个生辰宴,怕是要把整个虞府的库银都填进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月白襦裙,腰间系着的茜色绦子早已褪成浅粉——这是母亲离世那年做的衣裳,如今针脚都被岁月磨得松散,却仍是她最体面的一件。
雕花木门突然间被撞开,李嬷嬷佝偻着脊背,拄着枣木拐杖踉跄而入,粗重的喘息声里裹着铁锈味——她定是从长廊那头一路狂奔而来,绣鞋早被露水浸透,在青砖地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老人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攥住虞欢的手腕,常年做活磨出的硬茧硌得人生疼,掌心蒸腾的热度却透过衣料,烫得虞欢几乎要缩回手。
“姑娘!姑娘!”李嬷嬷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血丝,灰白的鬓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圣旨到了!宣旨的公公已经到前厅了!我听公公说这圣旨是颁于姑娘的,老爷也在往咱们这边赶呢!咱们姑娘终于熬出头了!要过好日子了!”
她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些话,说完便扶着拐杖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那枣木拐杖是此刻支撑她不倒的唯一支柱。
褶皱纵横的面庞上,狂喜与惶恐交织成扭曲的纹路,眼角深深的沟壑里蓄满了泪,却在即将滚落时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虞欢指尖骤然收紧,半旧的团扇顺着颤抖的手腕滑落。
竹制扇骨撞上青砖的瞬间,发出清越的脆响,惊得廊下悬挂的鹦鹉扑棱起翠羽,尖喙撞得铜铃“叮铃”作响。
褪色的并蒂莲在地上打着旋儿,最终停在爬满青苔的砖缝间,像一滴干涸的泪痕。
圣旨?这个念头如惊雷劈在天灵盖。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却唤不醒混沌的思绪——她不过是个连胭脂水粉都要靠绣帕换钱的不受宠嫡女,府里上下谁都能踩上一脚,怎会惊动圣驾?别是她犯了何错,惹祸上身了。
“姑娘?”李嬷嬷焦急的呼唤从回廊尽头传来。
虞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摇晃的身形。
茜色裙裾扫过冰凉的青砖,绣鞋上缀着的珍珠流苏磕在廊柱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穿堂风裹着紫藤花香掠过回廊,惊起梁间栖息的灰雀。
鸟儿扑棱棱振翅的声响混着远处前厅传来的人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虞欢数着脚下斑驳的光影,七步,八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转过九曲回廊时,她瞥见自己映在游廊积水里的倒影——月白襦裙沾着廊下飘落的柳絮,发间银簪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美则美矣,倒真像极了戏文里即将赴刑场的弱女子。
前厅里,檀香在鎏金香炉中蜿蜒升腾,袅袅青烟缠绕着厅内高悬的明黄绸缎,将众人的面容晕染得影影绰绰。
虞尚横佝偻着脊背,双膝跪地,丝毫不敢抬起头来,鹭鸶补服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层层叠叠的衣褶间渗出细密的汗渍,顺着脊梁蜿蜒而下,在腰间玉带处洇出深色痕迹。
他垂首盯着青砖地上自己颤抖的影子,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林瑶攥着绣帕的指尖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翡翠护甲与地面相撞,发出细碎的轻响。
虞倩跪在母亲身后,杏眼圆睁,发间的珍珠流苏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
厅内鸦雀无声,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摇,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宣旨公公一开始把虞倩认作虞欢,实在是她的衣裳太过华丽,的确是嫡女该有的待遇,谁曾想一问,才知是府中庶女虞倩,当即公公脸色古怪,一个庶女,怎配有如此待遇?
不过公公并未多想,直接传话说让虞欢出来接旨。
林瑶心中翻涌着不甘与恐惧——虞欢那个贱丫头,凭什么?!
她的余光瞥见虞尚横后背洇湿的汗渍,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虞家翻身的机会,可凭什么好处都落在那个孽种头上?
而虞倩,心里满是近乎扭曲的嫉妒,从小到大,明明她才是虞府最受宠的女儿,凭什么好运都是虞欢那个贱人的?!早知道在小时候推她下湖那会就该把她弄死的!!!
她死死盯着青砖缝里的蚂蚁,看它们惊慌地被自己裙摆碾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虞欢倒是跪的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别的反应,好似身旁都无人存在一般。
“哐啷——”鎏金香炉突然倾倒,香灰如细雪般洒落,惊得众人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身着绯色宦官服的传旨公公见人都到齐了,便缓缓展开卷轴,手中明黄卷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公公抬手甩了甩拂尘,虞尚横猛地磕头触地,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虞欢亦是伏下身子,林瑶母女也跟着照做,心中同时闪过念头:接旨时一定不能失仪,不然全家都要遭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公公尖细的嗓音如同利刃般划破凝滞的空气,虞尚横的后背绷得几乎要折断,林瑶死死咬住下唇,而虞倩则在母亲身后无声地流泪——她们从未想过,一道圣旨,就能将她们苦心经营的一切,碾得粉碎。
“户部主事虞尚横之女虞欢,温婉贤淑,德才兼备,着与太子谢君羡婚配,择吉日完婚。钦此!”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鎏金香炉中未燃尽的香灰悬在半空,廊下铜铃凝固在欲响未响的震颤里,就连穿堂而过的风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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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我准备把电竞那本写完就来更这本,这本是灵感乍现而作,我怕之后忘了,所以就先开个头,姐妹们就当前情提要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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