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消失后,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林默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头痛虽然被那神秘的一点暂时压下,但残留的眩晕感和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灰影留下的信息,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认知湮灭?存在的边缘?周明礼是钥匙?遗址下的“源”与“祸”?控制“风暴”的方法?
每一个词都带着巨大的重量和未知的危险。那个灰影,是救命稻草,还是更深的陷阱?黑水桥……一个连流浪汉都不愿久留的废弃之地。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牛皮纸袋。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也是他坠入深渊的导火索。“静斋”是回不去了,那里现在可能已经被黑衣杀手或者警察封锁。他的家?恐怕早已在监控之下,甚至可能被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魂,无处可去。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答案,才能摆脱这无休止的追杀和失控的恐惧。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去黑水桥!他没有选择!
天色微明,薄雾笼罩着沉睡的云海市。林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像一只躲避阳光的鼹鼠,在城市的阴影中潜行。他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后巷和废弃的厂房区域。饥饿、干渴、头痛的余波和持续的警觉,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有求生的本能驱动着麻木的肢体。
他利用在古籍修复中培养出的对细节的极端敏感,不断变换路线,反复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他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五分钟。
就这样,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跋涉了几乎一整天,当夕阳开始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林默终于抵达了城西边缘。
黑水河,一条早已被工业污染彻底毁掉、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排污沟渠。河面漂浮着厚厚的油污和各种垃圾,死气沉沉。横跨河面的黑水桥,是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老式水泥桥,桥体斑驳,布满裂缝,桥头的警示牌锈迹斑斑,写着“危桥,禁止通行”。
桥下,是更加阴暗污秽的世界。淤积的黑色污泥、倾倒的建筑垃圾、纠缠的铁丝网、散发着腐败气味的流浪者窝棚……这里仿佛是城市光鲜表皮下一块溃烂的伤疤。
林默站在桥头废弃的公交站牌阴影里,望着桥下那片被暮色迅速吞噬的阴影区域,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灰影会在这里等他?还是说,这里本身就是为他准备的坟墓?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下。黑暗如同浓墨,迅速浸染了黑水桥区域。桥下变得更加深邃和危险,只有远处工厂稀疏的灯光和河面油污反射的诡异微光,勾勒出扭曲的轮廓。
林默深吸一口气,那刺鼻的恶臭几乎让他呕吐。他强忍着不适,将帆布包紧紧抱在胸前(里面装着那个至关重要的牛皮纸袋),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和武器。他离开公交站牌的阴影,像一个赴死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下河堤陡峭的斜坡,踏入了桥下那片污秽的阴影之中。
脚下是黏腻湿滑的污泥,每一步都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腐败的气味更加浓烈。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也许是老鼠,也许是更危险的东西。他绷紧神经,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危险的垃圾堆和可能隐藏陷阱的阴影角落。
“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昨夜在脑海中响起时一样,突兀地从前方一根巨大的、断裂的水泥桥墩阴影后传来。
林默猛地停住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循声望去。
灰影果然在那里。他/她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灰色兜帽风衣,整个人几乎与桥墩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兜帽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正“望”着林默。没有携带武器的迹象,姿态平静得可怕。
“我来了。”林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警惕和疲惫,“你说能控制‘风暴’。”
灰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几步。借着河面油污反射的微弱光线,林默终于能稍微看清对方的轮廓。身形不高,略显瘦削,风衣的领子竖得很高,遮住了下半张脸,兜帽下的阴影依旧浓重,只能隐约看到一点下巴的线条,皮肤似乎异常苍白。
“控制?”灰影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声音依旧直接在林默脑中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不。没有人能真正‘控制’它。我们只能……‘引导’,或者‘交易’。”
“交易?”林默的心一沉,“你想要什么?”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帆布包。
灰影的目光(如果那阴影中有目光的话)似乎扫过林默怀中的包,但并未停留。
“你手中的线索,对我无用。”灰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公司’已经知道观星台遗址和周明礼的价值,他们的触手比你想象的更深。你捡到的,只是他们故意遗落或者不屑一顾的碎片。”
“公司?”林默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名字,“那个黑衣人?发短信监控我的?是他们?”
“他们是其中之一。”灰影没有否认,“一个庞大、贪婪、视异能者为实验品或工具的跨国组织。你看到的杀手,不过是他们豢养的‘清洁工’。”
林默感到一阵寒意。跨国组织……实验品……清洁工……这些词汇勾勒出的图景让他不寒而栗。
“那你是谁?”林默追问,“你代表谁?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灰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可能不被‘风暴’吞噬的‘变量’。一个能干扰‘公司’计划,甚至……接触到‘源’本身的人。”他顿了顿,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抬起,无形的压力笼罩林默,“至于我是谁?你可以叫我‘灰烬’。我代表‘烛龙’——一群在‘公司’阴影下挣扎求存,试图点燃反抗之火的余烬。”
烛龙?反抗?林默咀嚼着这些词。灰烬(灰影)的话依旧真假难辨,但至少提供了一个名字,一个可能的阵营。
“那‘交易’是什么?”林默直奔核心,“我需要控制……或者说‘引导’这异能的方法!代价是什么?”
“代价?”灰烬的声音低沉下去,“代价就是你必须活着,并且持续地使用它,在失控的边缘行走。每一次使用,都让你离‘湮灭’更近一步,但也让你更接近‘源’的真相。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林默的心沉入谷底。这根本不是交易,这是慢性自杀!
“至于方法……”灰烬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他的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如同烟雾般的灰色气流。“感受它。不要抗拒,也不要放纵。找到你意识深处,那个能让你在风暴中保持‘锚定’的点。就像你昨晚抓住那个纸袋一样。那源于你修复古籍的专注力,是你对抗虚无的武器。将它固化,成为你的‘精神锚点’。在风暴来临前,锚定它。”
“精神锚点……”林默喃喃自语,回想着昨晚濒临崩溃时,对牛皮纸袋触感的极致专注。那确实短暂地稳定了他。
“这只能缓解,不能根除。”灰烬补充道,指尖的灰气如同活物般轻轻摇曳,“你需要真正的‘稳定剂’。它存在于观星台遗址深处,与‘源’伴生。那是‘公司’和你我都想得到的东西。”
“观星台遗址……”林默握紧了拳头,“它在哪?我该怎么进去?‘公司’的人肯定已经守在那里了!”
“地址和一份简陋的地图,在这个U盘里。”灰烬手一翻,一个不起眼的黑色U盘出现在他掌心。“‘公司’的封锁严密,但并非没有漏洞。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会被其他事情吸引。”
“其他事情?”林默疑惑。
灰烬没有解释,只是将U盘轻轻抛了过来。林默下意识地接住,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掌心。
“记住,日落前找到入口,黎明前必须出来。里面的‘污染’,在阳光下会变得活跃。”灰烬的声音带着警告,“还有,小心遗址里的‘东西’。它们是被‘源’扭曲的造物,没有理智,只有吞噬的本能。”
林默将U盘紧紧攥住,这是通往危险和答案的门票。“我该怎么做?我一个人……”
“你当然不是一个人。”灰烬打断他,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烛龙’会为你制造机会。但进入遗址核心,只能靠你自己。你的异能,是唯一能在里面‘模糊’那些东西感知的东西。这也是我们选择你的原因。”
就在这时!
“嘶——!”
一声尖锐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鸣声,猛地从林默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巨大废弃油桶后响起!紧接着,一个庞大、臃肿、散发着浓烈恶臭和金属锈蚀气息的身影,如同失控的卡车般撞开油桶,带着狂暴的杀意,朝着林默猛扑过来!
那东西依稀还有着人形,但全身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沥青般粘稠蠕动的黑色物质,双臂异化成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钩爪!它的头部被黑色物质包裹,只在眼睛的位置裂开两道狭长的、散发着浑浊黄光的缝隙!
“‘公司’的垃圾清道夫,‘屠夫’!”灰烬的声音瞬间变冷,“看来你的行踪还是暴露了!拿着这个,快走!”
灰烬抬手射出一道迅疾的灰色气流,并非射向扑来的怪物,而是射向林默脚下的一片油污!
噗!
那片油污瞬间被点燃!蓝色的、温度极高的火焰猛地腾起,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墙,暂时阻隔了怪物的冲锋!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钩爪狠狠砸在火焰上,溅起一片火星!
“记住!观星台!‘源’!你的时间不多了!”灰烬的声音急促地在林默脑中响起,同时他身影一晃,主动迎向那个被火焰激怒的“屠夫”,灰色的气流在他周身缭绕,如同灵蛇般攻向怪物!
机会!林默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桥洞深处更黑暗、更复杂的地形狂奔!身后传来“屠夫”愤怒的嘶吼和剧烈的碰撞声!
新的追杀已经开始!而他的目标,是那座隐藏着“源”与“祸”的观星台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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