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晨光悄然爬上窗台，一抹温暖的金色铺满了房间。方初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鼻尖却捕捉到楼下飘上来的烤面包香气。那香味像是勾人的小手，“嗖”一下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下来。她趿拉着拖鞋走到楼梯口，探头一看，周祈安正踮着脚在客厅挂星星灯。彩带缠在他手腕上，晃晃悠悠，就像条调皮的小蛇，时不时还甩几下。厨房门一开，方妈妈系着碎花围裙探出头来，鬓角还沾了一点白面粉，笑骂道：“小懒虫终于肯起床啦？你周阿姨五点就送来了新鲜草莓，赶紧去洗漱！”

餐桌边的画面更是热闹。周母正专注地往蛋糕胚上抹奶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见到方初夏慢吞吞下楼，她眼角弯成了温柔的月牙：“来尝尝阿姨改良的低糖版奶油，祈安说你最近老嫌弃甜点。”话音刚落，方爸爸也凑了过来，悄悄把剥好的虾仁堆进女儿碗里，嘴上却逞强得很：“多吃点，待会儿有力气吐槽那小子跑调的吉他！”周祈安手里端着一个焦黑的煎蛋，立刻抗议起来：“喂喂，我这叫艺术处理，你们懂什么！”一句话惹得两家人哄堂大笑，阳光透过纱帘洒下细碎的光斑，笑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蜜糖，甜丝丝的。

午后，阳光微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方妈妈和周母坐在沙发旁整理旧相册，说是要布置一条“回忆长廊”。翻找间，周母忽然抽出一张照片，“啪”地拍在桌上：“你看这张！祈安攥着初夏的辫子，死活不肯撒手。”方爸爸推了推老花镜，低头端详另一张初中运动会的照片，嘴唇微微颤了颤，眼眶竟一点点泛红：“那小子背着受伤的初夏往医务室跑，我在后面追，愣是追不上啊……”两位母亲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把手中的相册塞向孩子们，指尖轻颤，目光里的深情溢于言表。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时，方妈妈笑着拦住准备帮忙的周母：“孩子们闹他们的，咱俩聊会儿体己话吧。”两人倚着窗台剥毛豆，夕阳斜斜拉长了她们的身影。“祈安这孩子啊，”周母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宠溺，“他抽屉里全是研究给初夏做的菜谱，笔记记得比考试还认真。”方妈妈听罢，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多亏有他陪着，让我们的小夏最后的日子也能那么开心。”话未说完，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客厅里嬉闹的身影，目光复杂而深沉，将所有未尽的话揉进了长长的叹息之中。

夜幕降临，房间里烛火摇曳，暖黄的光芒笼罩了一圈人影。周祈安抱着吉他坐到方初夏身边，有些紧张地调整了琴弦的位置。两家人围成一圈，方妈妈悄悄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周父则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湿润。随着第一声琴音拨响，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又迅速融化开来。周母轻轻拍了拍方妈妈的手背，无声的安慰在掌心传递；方爸爸挺直腰板站在椅后，神情肃穆如守护女儿的老橡树般坚定。当跑调的歌声响起，两个母亲忍不住相视一笑，眼底满是骄傲与隐隐的心疼。方初夏靠在周祈安的肩头，烛光映亮了蛋糕上的字迹——“永远的十八岁”。这一刻的温暖，如同烙印般铭刻进每个人的记忆深处。

夜深人静，方初夏躺在床上，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信。信纸平摊在掌心，字迹工整清晰，似乎还留存着他手心的温度。泪水无声滑落，滴在信纸上，洇湿了一角。“真是个笨蛋啊……”她低声喃喃，声音几乎淹没在夜晚的寂静中。然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心底早已掀起万丈波澜，可她偏偏倔强地不肯承认。

她轻轻抚平信纸的褶皱，再折叠得整整齐齐，然后郑重其事地放入日记本的夹层中，动作虔诚得仿佛在珍藏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十多年的时光里，周祈安以为自己的暗恋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秘密，却不知道方初夏的心事也同样埋藏了十多年。课堂上传递的小纸条、操场边匆匆掠过的目光、走廊上偶然的对视，那些不起眼的瞬间，都被两颗悸动的心铭记。他们太过胆怯，总以为这份感情注定无果，却不知道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都曾为对方停留过无数次目光，也曾因思念辗转反侧。这段双向的暗恋，宛如一首无声的恋曲，在各自心底上演了千百遍，却始终未曾交汇，最终化作心底最柔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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