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歇的清晨,周祈安的黑色轿车碾过湿润的青石板路,停在松柏掩映的墓园外。他解开西装领口的纽扣,握着白菊的指节泛白——那束花的花蕊间,藏着枚贝壳形状的银饰,是他新设计的“夏之语”系列样品。
方初夏的墓碑前,三捧鲜花早已静静立着。左侧是方爸爸修剪的向日葵,花茎上还缠着褪色的红丝带;中间是周阿姨带来的铃兰花束,玻璃瓶底沉着几粒晒干的川贝——曾是她为方初夏熬梨汤的药材;右侧方妈妈的白百合开得恣意,花瓣间夹着张泛黄的糖纸,像极了十年前女孩攥在手心的模样。
“我来晚了。”周祈安单膝跪地,将白菊轻轻放在碑前,指尖抚过“方初夏”三个字凹陷的刻痕。西装内袋里的笔记本滑出一角,密密麻麻记满了他这十年走访的每个海边小镇,扉页上“为她收集全世界的贝壳”字样,被反复描摹得字迹发毛。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周阿姨的银发被雨水打湿,却固执地抱着砂锅:“新熬的雪梨汤,放了双倍冰糖。”她颤巍巍地将汤碗放在墓前,“小夏总说我熬的甜。”方妈妈跟着出现,手里攥着本新织的羊绒围巾,针脚间藏着淡紫色铃兰花图案:“今年冬天冷,给孩子备着。”
方爸爸默不作声地蹲下,用帕子仔细擦拭墓碑边缘的青苔。他鬓角的白发几乎全白,却仍戴着那副磨得发亮的老花镜——十年前为方初夏手抄食疗方时,镜片上晕开的泪痕仿佛还在。“丫头,祈安的珠宝店开到巴黎去了。”老人声音沙哑,“和你当年画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周祈安打开随身的檀木盒,里面躺着九十九个贝壳手链,最上方是最新完成的第一百个——贝壳表面用碎钻镶嵌出星空图案,背面刻着微小的“永恒”。他将手链轻轻放在墓碑前,想起昨夜整理旧物时,从方初夏日记本里滑落的纸条:“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就把贝壳种成花海吧。”
夕阳穿透云层时,墓园里的向日葵突然镀上金边。周祈安从公文包掏出设计图册,逐页翻开给墓碑前的三人看:“下个系列叫‘永不坠落的星’,每个吊坠都能拆成贝壳和铃兰。”方妈妈伸手抚摸图纸,眼泪滴在烫金的“夏”字上;周阿姨悄悄往他口袋塞了个油纸包——是方初夏最爱的桂花糯米糍;方爸爸背过身擦拭眼镜,却偷偷把新刻的桃木簪放在花束里。
暮色渐浓,周祈安独自留在墓园。他从口袋掏出枚贝壳哨子放在唇边,十年前在海边练习了无数遍的曲调,此刻却吹得断断续续。晚风掠过铃兰花丛,恍惚间,他又听见方初夏清脆的笑声,看见她踮脚去够最高处的贝壳,而三个家长站在不远处,眼里盛满温柔的光。
当月光爬上墓碑时,周祈安在向日葵根部埋下新的贝壳。十年光阴流转,那些未说完的情话、未完成的约定,都化作了年年盛开的花,岁岁不落的月,还有三个老人鬓角新添的白发——他们用余生,将思念熬成了永不褪色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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