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母亲低声的哼唱,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晚间新闻。
程子言站在玄关,背对着客厅的光,手指有些笨拙地系着那件藏蓝夹克的拉链。
“我送你出小区门口。”我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驼色围巾,几步走到他身边。
他系拉链的手指顿了一下,没抬头,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推开厚重的单元门,初冬夜晚的寒气立刻裹挟着清冽的风扑了满面。小区里的路灯昏黄,光晕在冷雾里晕开一小团模糊的暖意,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
“冷?”程子言侧过头,目光落在我的鼻尖上。他说话时,也带出一小团白气,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还好。”我摇摇头,把手里攥着的驼色围巾展开。带着体温的柔软羊毛触感,还残留着家里暖气的温度。没等他反应,我踮起脚,手臂绕过他的脖颈。
动作有些突然。程子言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踉跄了小半步,反而更靠近了。藏蓝夹克粗糙的布料蹭过我的脸颊,带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和极淡的药油气息。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
我的手指绕过他颈后,将围巾的两端在他颈前交叉、整理。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微凉的耳廓,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极其细微的一颤。他僵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呼吸放得很轻,温热的气息拂过我额前的碎发,痒痒的。只有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围巾系好,厚实的羊毛刚好遮住他微凉的脖颈。我退后半步,目光落在他脸上。昏黄的光线下,他苍白的脸颊似乎染上了一层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薄红。眼神有些躲闪,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又立刻垂下去,盯着自己沾了点灰尘的鞋尖。
“暖和点没?”我轻声问。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低哑,却少了些紧绷的棱角。他抬手,指尖有些迟疑地碰了碰围巾柔软的边缘,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风穿过光秃秃树枝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车流。昏黄的光晕将我们两人笼罩,围巾上残留着属于我的淡淡馨香,和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我们谁也没说话。他安静地站着,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围巾的流苏穗子。
“叶禾?!”
一个拔高的、带着十二万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大嗓门,像颗炸雷猛地劈开了这片沉静的夜色!
我和程子言同时一震,猛地循声望去!
小区入口昏黄的路灯下,宁诚祁像根被雷劈过的木头桩子杵在那儿!他身上那件荧光绿的连帽卫衣在夜色里亮得扎眼,脸上那副“天塌了”的表情更是夸张得无以复加。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程子言脖子上那条明显不属于他的、柔软厚实的驼色围巾。
“我……我靠!”宁诚祁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指哆嗦着指向程子言,又指向我,最后定格在那条围巾上,声音都劈叉了,“程子言?!你你你……你脖子上那是什么玩意儿?!叶禾?!你俩……你俩……”
他“你俩”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下文,脸上的表情在震惊、茫然、匪夷所思和“老子是不是瞎了”之间疯狂切换,精彩纷呈。
程子言在宁诚祁那声炸雷般的“叶禾”响起时,身体瞬间绷得比刚才系围巾时更紧!他几乎是立刻别开脸,手指也迅速从围巾流苏上松开,耳廓那点可疑的薄红也瞬间消失,动作快得像是在极力抹掉什么不该存在的痕迹。
“宁诚祁,”我无奈地开口,试图缓解这尴尬到爆炸的气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路过!”宁诚祁终于找回了点神智,但眼神依旧像探照灯似的在程子言的脖子和我脸上来回扫射,充满了“老子要八卦”的熊熊火焰,“不是……程子言!你什么时候转性了?这玩意儿……”他指着那条围巾,表情一言难尽,“跟你这冰山程序的人设严重不符啊!还有你俩刚才那距离……”他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都快贴上了!干嘛呢?!”
程子言没理他,只给了我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种“走了”的淡漠。然后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藏蓝色的背影很快融入路灯照不到的浓重阴影里,消失不见。
“哎!跑什么啊!心虚了是不是!”宁诚祁跳着脚冲着背影喊,随即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猛地凑到我面前,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兴奋得不行,“快说快说!什么情况?!你俩……成了?什么时候的事?冰山程序居然戴围巾了?还是你给系的?我靠!这绝对是本年度最大新闻!比老刘地中海又扩大一圈还劲爆!”
我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砸得头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程子言消失的方向。
“别瞎猜!”我推开宁诚祁那张八卦得放光的脸,没好气地说,“就是……天冷。” 声音有点发虚。
“天冷?”宁诚祁怪叫一声,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指着我空荡荡的脖子,“天冷你自己咋不戴?叶禾,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兄弟我……”
他还在喋喋不休,后面的话却像隔了层水幕,模糊不清。小区里的风似乎更冷了。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颈侧。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系围巾时,他微凉的皮肤和僵硬的身体传来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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