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昨晚的话,像根定海神针,把心里那点晃荡给摁瓷实了。程子言他妈?爱咋咋地,兵来将挡呗。
第二天课间操,宁诚祁跟个猴儿似的蹿到我面前,一脸神秘兮兮:“喂,叶禾,程序今天不对劲!”
“又怎么了?”我眼皮一跳。
“魂不守舍的!”宁诚祁压低声音,“刚数学课,老刘叫他回答问题,他愣是没听见!老刘那脸黑的!肯定是他妈又作妖了!”
放学铃一响,我和宁诚祁刚挤出教学楼,就看见程子言杵在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他没像往常那样背着书包就走,低着头,脚尖碾着地上的落叶。
“程序!发啥呆呢?走啊!”宁诚祁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嗓子。
程子言抬起头。眼神扫过宁诚祁,落在我脸上,飞快地闪了一下,又垂下。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平时回家那条巷子走。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平时他要么直接走,要么就硬邦邦一句“走了”,哪有这么欲言又止的?还特意在校门口等?
我和宁诚祁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去。刚走出校门没几步,拐过街角,脚步就停住了。
巷子口,那辆锃亮的黑轿车又堵在那儿。程子言他妈,穿着身剪裁利落的套装,抱着胳膊靠在车边,妆容精致,脸上挂着那种假模假式的笑。
程子言的背影瞬间僵住,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
“小言!”程母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声音温温柔柔的,听得人起鸡皮疙瘩,“妈妈等你半天了。走,跟妈妈去吃个饭,我们好好谈谈。”
程子言没回头,也没动,牙关咬得死紧,侧脸的线条绷得像要断裂。
“谈什么?”我往前一步,站到程子言旁边,声音不大,但足够听清楚,“谈您当年怎么卷钱跑路?还是谈您怎么跟李国栋合起伙来想毁了他?”
程母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又是你!叶禾!我跟儿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小言,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没教养!”
“你他m说谁没教养!”宁诚祁火了,撸袖子就要往前冲。
程子言伸手拦住他,自己往前跨了一步,彻底挡在我和宁诚祁前面。他盯着程母,眼神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我的事,跟她没关系!你冲我来!”
“冲你来?”程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程子言,你以为你是谁?你拿什么跟我谈?靠你刷盘子挣那点钱?还是靠你那个死人爸留下的那点可怜名声?”她目光扫过我,充满恶意,“还是靠你身边这个,不知道图你什么的小丫头?”
“你闭嘴!”程子言猛地吼出来,眼睛瞬间充血,拳头捏得咯咯响,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的感觉。
“程子言!”我一把抓住他胳膊,怕他真动手。宁诚祁也死死拽住他另一边。
“呵,急了?”程母非但不怕,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到程子言面前,压低了声音,带着恶毒的蛊惑,“小言,跟妈妈走吧。离开这破地方,离开这些拖累你的人。妈妈给你铺路,送你出国,让你过真正体面的生活。”
“滚!”程子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胸膛剧烈起伏。
“敬酒不吃吃罚酒!”程母彻底撕破脸,声音陡然尖利,“行!你不走是吧?那咱们就好好算算账!你爸当年那笔赔偿款,你以为是那么好拿的?还有你这些年花的每一分钱……”她目光阴鸷地转向我,“包括你身边这位,帮你搞掉李主任花的‘心思’,你以为能瞒得住?”
这话太毒了!不仅颠倒黑白,还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程子言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红得吓人,挣扎着想冲过去,我和宁诚祁都快拉不住了!
“算账?好啊。”
一个低沉平稳,突然从我们身后响起。
所有人都猛地回头。
是我爸!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穿着件半旧的夹克,双手插在裤兜里,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冷地看着程母。
程母脸上的狠厉和得意瞬间僵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她看着我爸,眼神里掠过一丝忌惮。
“叶大哥?”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别,当不起。”我爸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大妹子,几年没见,你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他往前踱了两步,目光扫过程子言被气得通红的眼睛,又落回程母那张精心修饰却写满刻薄的脸上。
“老程的赔偿款,法院判得清清楚楚,该谁的就是谁的。这些年,孩子自己挣饭钱,自己挣学费,每一分都干干净净,记在他那个小本子上,明明白白!”我爸的声音陡然拔高,“用得着你在这儿翻旧账?泼脏水?”
程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叶大哥,你……你不了解情况……”
“我不了解?”我爸打断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老程当年怎么走的,他那些躺在地底下的战友,清楚得很!他们留下的孤儿寡母,该谁护着,该谁照应,我们这些活着的老家伙,心里更清楚!”
他最后那句话,像重锤砸在程母心上。她身体晃了一下,扶着车门才站稳,眼神里的忌惮变成了恐惧。我爸提的那些“战友”,显然戳中了她的死穴。
“至于我闺女!”我爸的目光转向我,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锐利,直望向程母,“她跟谁交朋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再敢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再敢往她身上泼一滴脏水……”
我爸顿了顿,往前逼近一步,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你看我叶振山,答不答应!”
程母的脸彻底没了血色,煞白一片,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那股子嚣张气焰,被碾得粉碎。
她猛地拉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钻了进去。黑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启动声,慌不择路地倒出去,差点蹭到路沿,然后一溜烟地开跑了,留下难闻的尾气味儿。
巷口死寂一片。
程子言紧绷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松懈下来,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爸走到他面前,没说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子,”我爸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腰杆挺直了。你爸当年,没弯过脊梁骨。你,也不能弯。”
程子言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看着我爸,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宁诚祁在旁边,悄悄冲我竖了个大拇指,嘴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咱爸,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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