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吧。”他声音哑得厉害,低着头,不看我们,“很晚了。”
“程序……”宁诚祁想说什么。
“走!”程子言猛地抬头,吼了一声,眼底全是血丝。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们看见他更狼狈的样子。那个女人的电话,像盆冰水,把他刚才那点窘迫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暖乎气儿,全浇灭了。
“走就走!吼什么吼!”宁诚祁也被他吼得有点火,抓起书包,“叶禾,走!”
我看了程子言一眼,他死死咬着下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心里堵得慌,像塞了团湿棉花。我没再说什么,跟着宁诚祁默默出了门。
楼道里黑漆漆的,宁诚祁还在小声抱怨:“程序这狗脾气……他妈到底想干嘛啊?阴魂不散的!”
我没搭腔,脑子里全是程子言最后那个绝望又暴戾的眼神。
到家已经挺晚了。客厅灯还亮着,爸妈都在等我。
“禾禾回来啦?”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吃饭了吗?锅里给你温着汤。”
“在同学家吃过了。”我闷头换鞋,想赶紧溜回房间。
“哪个同学家啊?玩这么晚。”我爸放下手里的报纸,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我脸上,“脸色怎么不太好?跟同学闹别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爸平时话不多,但眼神毒得很。
“没……没有。”我含糊着,往房间走。
“等等。”我爸叫住我,声音沉了点,“是不是跟程家那小子有关?”
我脚步顿住了,后背有点僵。我妈也放下毛衣,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禾禾,跟爸妈说说。是不是他家里又有什么事了?他那个妈……”
我猛地转过身。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也对,小地方,有点风吹草动,瞒不住。
“你们知道了?”我看着他们。
“能不知道吗?”我妈叹了口气,拉我坐到沙发上,“前几天就听隔壁张婶说了,看见个穿得挺时髦的女人在打听程家老房子,还去了学校,我一猜就是她。”我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她还有脸回来?”
我爸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烟,又放下,眉头拧着个疙瘩。
“她今天又给程子言打电话了。”我声音有点发涩,把晚上在程子言家的事简单说了下,省去了千纸鹤和电影票那段,“李主任刚被搞下去,她又跳出来。程子言他……”我说不下去了,想起他惨白的脸和发红的眼眶。
我妈气得直拍沙发扶手:“这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毒!当年卷了钱跟人跑,把那么小的孩子扔下不管,现在回来搅和什么?!看不得孩子好是不是!”
“禾禾,”我爸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有分量,“程家小子,他怎么说?扛得住吗?”
我愣了一下。我爸问的是程子言扛不扛得住,不是问我。
“他……”我回想程子言掐断电话时那股狠劲,还有他反击李国栋的样子,“他挺硬的。就是心里肯定难受。”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拿起那根烟,在手指间捻了捻,没点。“骨头没弯,是个硬气的。”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下结论,“但光硬气不行,有些脏东西,沾上了就得想办法甩掉,不能让它烂在窝里。”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禾禾,你跟他走得近,爸不反对。你大了,自己心里有杆秤。但有一点。”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敲得挺重,“你得立住了。别光看着他硬气,你自己的骨头,也得立直了。明白吗?”
我看着他严肃的脸,心头一震。我爸这话,是在给我打预防针。程母那女人,手段阴得很,李国栋就是个例子。他怕我扛不住,怕我被卷进去。
“爸,我知道。”我挺直了背,声音也稳了点,“我不怕她。”
“不怕归不怕。”我妈插话,一脸担忧,“也得防着点!那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万一她找你麻烦……”
“她敢!”我爸猛地一拍桌子,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真当咱家没人了?她要是敢动我闺女一根手指头,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他看向我,眼神缓和了点,“禾禾,别怕。天塌下来,有爸给你顶着。程家小子那边,他要是真扛不住了,让他来找我。老程当年那些战友,还在呢!”
程子言他爸的战友?我爸认识?
我心里翻江倒海。原来我爸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关注着。
“爸……”我嗓子有点哽。
“行了,去睡吧。”我爸摆摆手,拿起报纸,遮住了脸,“记住爸的话,骨头立直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客厅里传来我妈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刚才提老程战友干嘛?别给孩子惹事……”
“惹什么事?”我爸的声音隔着门板,有点闷,但很清晰,“老程当年怎么没的,他那些老兄弟心里门儿清!程家小子是老程的种!那女人算个屁!她要是真敢把脏水往两个孩子身上泼,你看有没有人收拾她!”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爸妈压低的交谈声,心口那块堵着的湿棉花,好像被一股暖流冲开了些,又沉甸甸的。
程子言,你听见了吗?你不是一个人扛着。我爸说了,骨头得立直了。
咱们,都别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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