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诚祁那家伙,刚干完两大碗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沙发上,没两分钟就开始打哈欠。
“不行了不行了,”他揉着眼睛,声音黏糊,“吃太饱,困得睁不开眼了。程序,你这沙发太舒服,借我眯会儿……”
话音没落,呼噜声都起来了。
得,秒睡。
程子言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起身开始默默收拾碗筷。动作麻利,碗碟磕碰的声音很轻。
“我帮你。”我也站起来,想拿他手里的盘子。
他手一缩,躲开了,端着碗就往厨房水池走,背对着我,“坐着。”
行吧。这别扭精,估计是觉得让我干活不合适。
我坐回沙发,听着厨房哗哗的水声,还有宁诚祁均匀的呼噜声。屋里暖黄的灯光照着,空气里有饭菜残留的香味,还有程子言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挺奇妙的,这冷冷清清的屋子,居然让人有点舍不得走。
目光扫过方桌,玻璃板底下压着的旧照片还在。那张糊着泥巴的小丫头和小小子,看得我自己都想笑。旁边是程子言那个旧书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那个磨得卷边的记账本一角。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轻轻把它抽了出来。
本子很旧,纸页泛黄。密密麻麻全是数字,日期,物品,后面跟着精确到分的金额。一笔笔,记录着他每一分钱的去向,像他这个人一样,沉默又倔强地扛着生活。
翻到后面几页,手指顿住了。
电影票 -120
日期正是周六那天。下面一行:
爆米花可乐 -38 (宁)
再下面,空了一行,另起一行,字写得有点飘:
叶禾笑了……
心口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厨房水声停了。程子言擦着手走出来。看到我手里的账本,他脚步猛地顿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谁让你动这个的?”他声音带着被窥探的恼火,几步跨过来就要抢。
我下意识地把本子往身后一藏,没给他。“看看不行啊?”我仰头看他,心跳得有点快,“我又不笑话你。”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复杂地盯着我,耳根子又开始泛红,“还我。”
“不给。”我故意把本子攥紧了些,看着他难得有点慌乱的样子,刚才看到那行字的暖意又冒了上来,“除非……你告诉我,这‘笑了’后面,本来想写什么?”
他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思,眼神猛地闪烁了一下,别开脸。“没什么。”声音更低,更含糊。
“没什么?”我往前凑了一点,追着他的视线,“没什么你写它干嘛?记账本还记这个?”
“烦不烦!”他像是被逼急了,猛地转回头,眼神有点凶,但细看又带着点无措。他伸手又要来抢。
我往后一躲,手里本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摊开了。
正好是夹着东西的那一页。
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包装纸——是红花油包装纸折的千纸鹤!它就静静地躺在账本那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中间,翅膀微微翘着,有点旧,但很干净。
程子言的动作僵住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地上摊开的账本和那只千纸鹤,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像是被人扒光了丢在太阳底下,窘迫得无所遁形。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我也愣住了。这只千纸鹤他居然一直留着?还夹在他最宝贝的账本里?
厨房的窗户没关严,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啦轻响。
程子言像是被这冷风吹醒,一把抓起地上的账本和那只千纸鹤,死死攥在手心,藏到身后。他低着头,脖颈都红了,呼吸有点急。
“我……”他想说什么,声音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嗡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像催命符。
程子言身体一僵,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屏幕,刚才那点窘迫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死死盯着那个不断闪烁的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手指捏得手机外壳咯咯作响。
震动还在持续,嗡嗡嗡……嗡嗡嗡……
宁诚祁的呼噜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我们俩这诡异的气氛,揉着眼睛嘟囔:“怎么了?谁啊?吵死了!”
程子言没回答。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眼睛里面翻涌着痛苦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他攥着账本和千纸鹤的手背,青筋暴起。
手机还在他手里,固执地震动着,嗡嗡嗡……嗡嗡嗡……仿佛在嘲笑他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暖意和窘迫,是多么不堪一击。
那个女人的阴影,又一次,蛮横地撕开了这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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