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斯人已远

“下一站是哪里？”

——杨易枫前面已经问过一次了。

“南京。”

苏莞相信他的记忆是出问题了，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提前老年痴呆呢？莞莞不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还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难看，可惜了！

“什么时候到站呢？”他又问。

莞莞面带伤感地看了看表，说：“已经到站了。”

果然，一声汽笛，列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

待列车停稳，下车的旅客拎起行李争先恐后地朝下挤，上车的旅客则拎着行李不甘示弱地朝上挤。

一番拥挤混乱之后，杨易枫才发现斜对角的姑娘何时不见了。

他的心里竟然一阵失魂落魄似的发慌，忍不住四下里寻找。

目光扫视一圈后，他才发现那姑娘正如一抹幽绿一般立在这个冬日的站台上。

“怎么了，哥哥？”苏莞问，“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他岔开话题说，“可真够混乱的。”

“哥哥，你要下去透透气吗？我们还有一程呢。”

“你想下去吗？”

“嗯嗯，我们一起吧？”

他想了一下，说：“我懒得动，你下去吧，别跑远了。”

“好吧，我透透气就上来。”

苏莞只好一个人下了车。

杨易枫独自坐在列车的座位上，透过车窗玻璃，眺望那个身着豆绿色呢子大衣的姑娘。

她在那里干什么呢？好像在等人，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不能确定，但是她的眼睛分明在列车的玻璃窗上搜索着。

然后她看到了他。他们又一次四目相对了。

这一次，那姑娘的目光没有闪躲。她望着他，目光深邃、幽远。

他看不明白，所以不好轻举妄动。

他们彼此对视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姑娘拎起放在脚边的简单行李，转过身走去了。

就在姑娘弯腰拎行李的一刹那，一只银色的手链从她的衣袖里滑落下来。

他诧异地凝望着，果然看到那是一只缀着铃铛的银色手链，随着她离去的脚步，在她的手腕上一颤一颤地晃动着。

他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手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起身朝列车门冲过去。

当他冲到列车门前时，恰好遇到正踏上列车登门阶梯的苏莞。

“哥哥！”她惊叫道，“你去哪里？”

“哦，莞莞。”他慌乱地解释说，“我——我下去——透透气。”

“我陪你吧？”

“不用不用！你先上去吧！”他有些慌不择路地从莞莞的身边挤过，“我去去便回！”

“哥哥——”她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呼唤。

杨易枫赶到方才豆绿色呢子大衣的姑娘站立的地方，可是那姑娘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用目光紧急地四处搜索着，站台上到处都是人影——匆忙登车的旅客、下车离开的旅人、迎来送往的人……唯独没了那姑娘的身影。

他有些慌乱地拨开人群，准备朝姑娘离去的方向追赶。

“哥哥！”一声清脆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

他转过身，看到一脸紧张、诧异的苏莞站在身后。

“你怎么了，哥哥？”她关切地询问。

“我——我——”

“你在找人吗？”

他望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人海茫茫，不无沮丧地说：

“我——我好像看到——一个，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谁呢？”

“我——我不知道——”

“长的什么样子？”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来帮你找吧。”

“我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是个女孩子吗？”她有些酸溜溜地询问。

“她戴着一只手链。”他没有直接回她的问话，“那手链带着铃铛，让我，让我觉得——很熟悉。”

“手链？带着铃铛？”莞莞撸起他左腕的袖子，露出一只带着铃铛的银色手链，“就像这只一样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像——”

“哥哥，你能告诉我，这只手链是哪来的吗？还是谁送给你的呢？”

她一直对杨易枫的这只手链充满好奇——

曾经，她认真地观察过，那手链造型别致，绝非是普通的首饰店里可以买到的，应该是订制或者专门请人打造的，关键是猫形铃铛的嘴里有字——上面刻着“天长”二字。

按照常理，这样的手链应该有一对的，想必另一只的上面刻着“地久”吧？

他不该只戴着一只的呀，另一只在哪里呢？或者谁戴着它吗？可是他总也不肯说。

曾经，苏莞询问过杨易枫的妈妈，可是杨妈妈也不知道那手链的来历。

杨易枫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我——不知道呢——”

他的语气和神情不像是隐瞒着不说的样子。或许，他是真的忘了吧。

莞莞心里想，到了上海以后，可以询问一下黄亚玲，可能亚玲知道那手链的来历，也或许亚玲的手腕上正戴着另一只呢？

“哥哥，你别多想了！”她试图安慰说，“可能，可能是你看花眼了吧。”

杨易枫心里确定那姑娘戴着的是一只有铃儿的手链。

但是，因为距离远，他并不能确定那手链和他的有多相像，即便很相像，也不能确定它们是一对儿。

“哥哥，我们走吧！”她挽住他的胳膊，“一会儿列车要开动了。”

“哦哦。”

他应着，扫视着站台上渐渐稀少的人流，心里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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