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医院的白色墙壁、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姑姑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宋霖死寂般的绝望，像一场冰冷刺骨的噩梦，烙印在夏琼的记忆里。姑父最终没能从抢救室出来。死亡通知单像一块沉重的冰，彻底冻结了宋霖眼中最后的光亮。

接下来的日子，被一种压抑的、程序化的灰色笼罩。宋霖仿佛变成了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沉默地处理着所有繁杂而悲伤的后事。

夏琼向公司请了假。她不再是那个被照顾的“小麻烦精”，而是成了宋霖沉默而坚定的影子。

她陪着宋霖去殡仪馆办理手续，看着宋霖用冰冷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各种文件上签下名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宋霖面无表情地与殡葬师沟通流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眼底深处那片化不开的浓重悲伤，暴露着她正在经历的巨大痛苦。

夏琼没有多问，没有试图用苍白的话语去安慰。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宋霖身边半步的位置，在她需要递笔时及时递上，在她站不稳时悄悄伸出手臂让她倚靠，在她眼神茫然时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告诉她：我在。

葬礼定在三天后。宋霖的姑姑因为过度悲伤和打击，身体和精神都垮了，只能卧床休息，所有操办的重担几乎都压在了宋霖单薄的肩上。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麻木地挑选骨灰盒、选定告别厅、联系亲友、安排车辆、准备遗像……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她心口上剜一刀。

夏琼默默地分担着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跑腿打印讣告和流程单，联系花店预定花圈，去超市采购招待亲友的简单茶点。她笨拙地学着叠丧葬用的白色纸花，手指被粗糙的纸张划破也浑然不觉。她甚至替宋霖挡掉了许多不必要的探视和询问，只为了让宋霖能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看着宋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临时买来的黑色西装，站在空荡荡的告别厅里，指挥着工作人员布置场地。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的青黑浓得吓人，挺拔的身姿透着一股强撑的倔强和令人心碎的脆弱。夏琼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宋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领口，指尖感受到她颈侧冰冷的温度。

葬礼那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告别厅里哀乐低回，气氛沉重压抑。宋霖站在家属答礼区的最前面，姑姑被亲友搀扶着坐在轮椅上，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宋霖挺直着背脊，像一棵风雪中孤傲的松，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一波又一波亲友的慰问和鞠躬。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姑父的遗像——那张照片还是宋霖几年前拍的，照片上的姑父笑容爽朗，眼神明亮，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如今，这张照片却被冰冷的黑纱环绕，成了永恒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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