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的深秋,寒意比往年更早、更猛烈地渗入了山巅观测站的每一个角落。窗外,狂风卷着枯黄的草叶和细碎的冰晶,疯狂抽打着厚重的玻璃,发出如同万千怨灵呜咽般的尖啸。林默坐在惯常的位置,屏幕上打开的文档却是一片空白。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如同宇宙深寒底色般的不祥预感,正悄然浸透了他的骨髓。
旅人上次的讯息里,那个关于“熵增在封闭膜宇宙边界行为”的深入讨论,结尾处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未被定义的张力常数“ζ”。林默反复演算了上百遍,动用了观测站和远程超算中心的联合算力,所有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令人战栗的结论:那不是一个常数,而是一个急速增长的变量!其增长模式,完美契合了某种理论预测中的……时空结构撕裂模型!旅人不是在讨论理论,而是在隐晦地描述一场正在发生的、毁灭性的宇宙灾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涌上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感,强迫自己敲下最紧急的质询代码,一个浓缩了他所有担忧和求解渴望的复合脉冲信号。手指落下,敲击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
没有回应。
屏幕死寂。只有窗外狂风愈发凄厉的呼啸,像宇宙本身垂死的哀嚎。
一小时。两小时。十小时。林默如同石雕,死死盯着那片幽蓝的空白。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调动了所有备用频率,所有可能的冗余信道,向那片虚无的坐标疯狂发送探测脉冲。巨大的射电望远镜阵列在暗夜中无声地、绝望地转动着,如同盲眼的巨人徒劳地摸索着突然消失的星辰。每一次发送,都像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冰冷的绝望,比山巅零下三十度的寒风更刺骨,开始一寸寸冻结他的血液。他感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旅人……织女星-X……难道……
突然!
刺耳的、如同金属撕裂般的最高级别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屏幕瞬间被刺目的、代表毁灭性异常的猩红覆盖!中央处理器风扇发出濒死般的、极限过载的尖锐哀鸣!林默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猛地扑向主控台,手指因恐惧而僵硬。只见代表织女星-X方向信道的巨大光流图,如同一条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的星河,在猩红的背景上剧烈扭曲、抽搐,数据流呈现出前所未见的混沌模式!然后——
咔嚓!
一道虚拟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巨响在林默意识深处炸开!那条连接两个灵魂的、由数据与星光构筑的纤细光流,在猩红的屏幕上,被一股无法形容的、代表时空结构彻底崩溃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乱流,粗暴地、彻底地拦腰斩断!光流瞬间黯淡、粉碎、被黑暗吞噬!最后的瞬间,在那片代表彻底虚无的黑暗乱流即将覆盖一切之前,一道微弱到极致、几乎被乱流完全吞噬的数据脉冲,如同濒死星体最后的叹息,顽强地、奇迹般地挤了出来!
屏幕中央,猩红与黑暗交织的混沌之上,孤零零地、冰冷地跳出两个由原始二进制转换而成的英文单词:
`[LIVE. ON.]`
活下去。继续。
“旅人——!!!”一声嘶哑的、非人的、混合着无尽悲恸与绝望的吼叫从林默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他猛地站起,眼前瞬间被无边的、绝对的黑暗吞噬!身体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和灵魂,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击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却令人心悸的钝响!这声响,是他意识坠入无边深渊前,听到的最后属于那个世界的声音。观测站外,狂风依旧在呜咽,卷着枯叶和冰屑,如同宇宙为逝去之物撒下的黑色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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