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复仇

第六节 起死回生

刑场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一队黑衣人就悄然而至。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般穿过围观的人群，将谢砚与林婉的尸身裹进素白麻布中。为首的男子戴着青铜面具，露出的双眼布满血丝。

"大人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声音嘶哑，手指在林婉颈间停留片刻，突然瞳孔骤缩，"还有气！快！"

黑衣人抬着两人迅速消失在巷尾。他们没注意到，刑场角落的老槐树上，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振翅飞向北方。

地下密室内，烛火摇曳。谢砚被铁链锁在石床上，胸前伤口已经包扎。林婉躺在隔壁石室，三位白发医者正围着她施救。

"主上，那丫头心脉受损，恐怕..."最年长的医者摇头。

青铜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与谢连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他抚摸着谢砚额角的疤痕——那是五岁那年从桃树上摔落留下的。

"用'回魂丹'。"他声音颤抖，"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老医者大惊："可那是先帝赐给谢家的保命丹，世上仅存三颗！"

"他们是我兄长的骨血！"男子一拳砸在石壁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十五年前我未能救下兄长，今日绝不让悲剧重演！"

密室外突然传来打斗声。青铜面具人迅速戴回面具冲出去，只见十余名黑衣人倒在血泊中。一个佝偻身影站在月光下，手中短刀滴血——正是本该死去的老仆！

"韩利派你来的？"面具人厉喝。

老仆咳嗽着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烧伤的脸："谢渊将军，别来无恙。"他举起半块玉佩，"可还认得此物？"

谢渊——青铜面具人踉跄后退："你是...萧远山？当年兄长麾下的斥候统领？"

"正是。"老仆——萧远山跪倒在地，"当年坠崖后，我救下谢连将军，却无力回天。他临终前将两个孩子托付给我，还有这个..."他从怀中取出半卷染血的羊皮纸。

谢渊展开羊皮纸，上面是谢连用血绘制的边防图，标注着匈奴各部的真实兵力。最下方几行字迹潦草："韩利通敌卖国，借匈奴之手除我...砚儿非我亲生，乃萧将军遗孤...婉儿..."

字迹在此中断。谢渊猛然抬头："那林婉？"

"是谢连将军亲生女。"萧远山老泪纵横，"当年夫人诞下双胞胎，长子夭折。将军为稳定军心，将我刚出生的儿子抱养..."

一声微弱呻吟从石室传来。谢渊冲进去，看见林婉手指微动，唇边溢出血沫。她挣扎着指向谢砚，气若游丝："救...哥哥..."

第七节 枯木逢春

三个月后，北境雪山。

谢砚在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胸前伤口已经结痂，但每次呼吸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扎。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远处传来狼嚎。

"你醒了。"谢渊端着药碗走进来，脸上烧伤疤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喝药。"

谢砚猛地坐起，又因疼痛跌回榻上："婉儿呢？这是哪？"

"雪山别院。"谢渊按住他，"林婉在隔壁，伤势比你重，但性命无虞。"

门帘掀起，萧远山拄着拐杖进来，见谢砚醒来，手中药碗"咣当"落地。他颤抖着跪下："少主..."

谢砚如遭雷击。当谢渊将羊皮血书递给他时，这个曾经在刑场上冷笑的青年，终于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他捶打着床榻，直到伤口崩裂，鲜血染红绷带。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萧远山以头抢地："老奴罪该万死！可谢将军临终嘱咐，要等你弱冠之年才能告知身世..."

谢渊拿出一把断剑——正是谢连的玄铁剑残骸："你体内流着萧氏将门的血，也继承了我谢家的剑魄。现在，该知道真相了。"

他展开一幅地图，指向标注红圈的位置："韩利虽死，他的党羽仍在，并且与匈奴单于密约，三日后在落鹰峡交割边防图。届时皇帝也会到场..."

"我们要刺杀皇帝？"谢砚惊愕。

"不。"谢渊眼中燃起幽火，"要让皇帝亲眼看见韩利党羽通敌！"

隔壁突然传来琴声。谢砚踉跄着冲过去，看见林婉靠坐在窗前，十指虚按在古琴上。阳光透过她苍白的脸颊，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空洞的双眼没有焦距。

"婉儿？你的眼睛...”

林婉微笑如常："哥哥终于醒了。"她摸索着碰到谢砚的脸，"我没事，只是看不见了而已。"

萧远山叹了口气：“小姐的眼睛是被毒瞎的...”

谢砚跪在妹妹榻前，发现她手腕上布满自残的疤痕。林婉仿佛感知到他的视线，轻声道："那时候...以为哥哥真的恨我..."

萧远山突然跪行到林婉榻前："小姐，老奴罪该万死！当年若不是我..."

林婉却摸索着扶起他："萧叔，父亲常说，乱世之中，活着的比死去的更痛苦。"她转向谢砚的方向，"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

谢砚握住妹妹冰凉的手，看向窗外巍峨雪山。在那里，一场足以颠覆王朝的风暴正在酝酿。

第八节 落鹰之谋

三日后，落鹰峡。

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谢砚脸上。他潜伏在岩缝中，身披白狐皮，与雪地融为一体。下方峡谷里，皇家仪仗缓缓前行。年轻的皇帝坐在龙辇上，不时咳嗽，脸色苍白如纸。

"记住，"谢渊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韩利必会单独离队去见匈奴使者。你要做的，是拿到他们交换的信物。"

谢砚摸了摸腰间的短剑——那是用谢连和萧远山的断剑重铸而成。剑柄上缠着林婉的一缕青丝。

果然，队伍行至峡谷中部时，韩利借故离队，悄悄拐进一条岔路。谢砚如灵猫般尾随其后，在雪地上不留半点痕迹。

山洞中，匈奴使者早已等候多时。那人摘下兜帽，露出额角的狼图腾——竟是匈奴左贤王本人！

"东西带来了？"韩利急不可耐地问。

左贤王狞笑着取出一个锦囊："边境十二城的布防图。单于要的东西呢？"

韩利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皇帝近卫军的换防时辰。三日后子时，玄武门守军会减少一半..."

谢砚血液凝固。这不是简单的通敌，而是一场弑君篡位的阴谋！

就在两人交换信物的瞬间，谢砚闪电般出手。短剑划破黑暗，精准挑断韩利腰间玉佩的系绳——那是先帝赐予谢家的信物，被韩利当作战利品佩戴多年。

"有刺客！"左贤王拔刀怒吼。

谢砚抓起锦囊纵身跃出山洞，背后箭矢如雨。一支狼牙箭穿透他的小腿，他咬牙折断了箭杆继续狂奔。前方是悬崖，下方正是皇帝仪仗。

"谢家冤魂，今日索命！"谢砚用尽全力将锦囊抛向龙辇，同时吹响了谢连生前用的骨哨。

尖锐哨声在山谷回荡。早已埋伏在岩壁上的谢渊见状，立即点燃引线。埋藏在雪地中的火药接连爆炸，将山巅积雪震得滚滚而下。

"雪崩！保护皇上！"侍卫们乱作一团。

混乱中，谢砚看见皇帝捡起锦囊，面色剧变。韩利刚从山洞冲出，就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左贤王想趁乱逃跑，却被雪浪卷入深渊。

谢砚因失血过多跪倒在雪地里。恍惚间，他看见谢渊带着一队骑兵冲来，为首的白马上一袭素衣——竟是蒙着眼的林婉！她怀中抱着那具藏着短剑的古琴，琴弦上沾满血迹。

"哥哥..."林婉的声音随风飘来。

谢砚想回应，却一头栽进雪中。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回到了谢府的桃树下，看见父亲在教年幼的他们练剑。落英缤纷中，父亲转身微笑："砚儿，要保护好妹妹..."

第九节 桃花烬

半年后，玄暮城。

曾经的谢府废墟上，新栽的桃树已经开花。林婉坐在轮椅上，指尖轻抚琴弦。她的眼睛蒙着白绫，阳光下近乎透明。

"哥哥，桃花开了吗？"她轻声问。

谢砚拄着拐杖站在她身旁，左腿空荡荡的裤管随风飘动："开了，比往年都艳。"

在他们身后，是两座新立的墓碑：谢连与萧远山合葬一穴，旁边是谢渊之墓——他在雪崩中为救皇帝而粉身碎骨。

皇帝履行了诺言：为谢家平反，诛韩利九族，追封谢连为忠勇侯。但谢砚拒绝了所有官职，只要回了谢府旧地。

"圣旨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宁静。

谢砚跪接圣旨，听太监宣读皇帝要为林婉赐婚的消息。对方是当朝宰相之子，据说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臣妹眼盲，恐难当大任。"谢砚声音平静，手指却捏碎了杖头。

太监凑近低语："侯爷，这是圣人的心意。令妹虽在刑场揭露韩利阴谋有功，但终究...您明白的。"

谢砚当然明白。皇帝既要彰显仁德，又要将谢家最后的血脉置于掌控之下。

"哥哥？"林婉不安地转向声响处。

"没事。"谢砚拍拍她的手，"宫里送来了新茶，说是江南进贡的。"

当夜，谢砚在桃树下挖出了那个尘封多年的紫檀木盒。里面除了一份证实他身世的血书，还有谢连留下的一封信："若他日沉冤得雪，带婉儿远离朝堂。为父宁愿你们平凡一生..."

油灯下，谢砚看着熟睡的林婉。她怀里还抱着那具古琴，琴身裂痕处露出短剑的寒光。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影子，恍若当年谢府桃树下的落英。

就在几日前，谢砚特地派人调查林婉眼睛失明的事，谢砚知道林婉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无人能下手，那就是他与林婉发生误会，独自进京之后。后来，有了情报，当得知是那个人时，他先是惊讶，后是愤怒，后来他只告诉了林婉害他的人是谁，林婉再问及时，他看着林婉蒙着的眼睛，想象到她曾经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喊哥哥的模样，他鼻子一酸：“婉儿记住，你没错，有些事情婉儿不知道了更好...”

第十节 广陵散尽

大婚前夕，宰相府张灯结彩。

新郎官正在书房赏画，忽闻窗外琴声悠扬。他推开窗，见庭院桃树下坐着个蒙眼女子，素手抚琴，衣袂飘飘如仙。

"林小姐？"他惊喜地迎出去，"怎的提前..."

琴声戛然而止。林婉抬头"望"向他，白绫下渗出两道血痕："公子可懂《广陵散》？"

"略知一二。此曲讲述聂政刺韩王的故事..."

"不错。"林婉轻抚琴弦，"最后一句是'士为知己者死'。"

新郎官突然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截剑尖从胸前冒出，鲜血溅上桃枝。他艰难转身，看见谢砚面无表情地抽出短剑。

"为什么..."他跪倒在地。

谢砚扶起林婉，为她擦去眼上血渍："你们毒瞎她的眼睛时，就该想到今日。"

远处传来嘈杂人声。谢砚抱起林婉跃上墙头，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吞噬了谢家两代人的城池。怀中的妹妹轻如落叶，哼着儿时父亲教的歌谣。

"哥哥，我们去哪？"

"去一个没有阴谋的地方。"

黎明时分，守城士兵发现北门挂着两套染血的喜服。随风飘动的衣摆上，绣着灼灼桃花。而千里之外的雪山顶上，多了两座新坟。坟前插着一柄短剑，剑穗上的银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宛如当年谢府后院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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