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刺·药香中的博弈

夜，死寂如墓。凤栖宫内，鎏金熏香炉依旧吞吐着甜腻的“醉梦甜”，将空气染成粘稠的毒雾。楚卿玥蜷缩在拔步床的阴影里，意识在“蚀魂引”的侵蚀下艰难浮沉。眩晕如同跗骨之蛆，思维迟滞得如同锈蚀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钝痛。神经受损度已经攀升至25%，那层蒙蔽神智的厚布越来越沉重，几乎要将她彻底拖入混沌的深渊。

唯有意识深处，那瓶散发着微弱蓝光的【一次性精神专注药剂（弱效版）】，如同暗夜中唯一的灯塔，冰冷而坚定地锚定着她最后一丝清明。虽然是五千积分换来的，但也是救命稻草，她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屏风后，福安公公刻意压低的、带着焦虑的呼吸声隐约可闻。这位忠心的老内侍，如同最警惕的猎犬，守护着黑暗中虚弱的小兽。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楚卿玥几乎要被疲惫和毒素彻底吞噬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破风声！只有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极地寒风，瞬间穿透了厚重的殿门和弥漫的甜香，精准地锁定了拔步床上的楚卿玥！

来了！

楚卿玥混沌的识海中，灵灵壹的警报如同最高频的蜂鸣器般炸响：【警告！检测到高能生命体急速接近！方位：殿顶！目标锁定宿主！威胁等级：致命！】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刹那，寝殿顶部那绘着繁复祥云仙鹤图案的藻井，一块装饰性的木板如同被无形巨力掀开！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倒悬而下！他手中，一道幽冷的寒芒撕裂了昏黄的宫灯光晕，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楚卿玥的心口！

快！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这是真正的、淬炼到极致的杀人技！目标明确，动作简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为在守卫反应过来之前，一击毙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楚卿玥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的本能在毒素的侵蚀下也迟钝不堪！

“殿下——！” 屏风后，福安公公凄厉的惊呼刚刚响起。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道刺耳至极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寝殿内炸开！

一道更快的玄色身影，如同从地底升起的幽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拔步床前！是墨铮！他不知何时已从殿内某个绝对黑暗的角落闪现而出，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乌鞘短剑已然出鞘，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刺！

火星四溅！

刺客显然没料到这无声无息、如同影子般存在的护卫反应如此之快，如此之精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手腕一抖，幽冷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变招，化作数道刁钻狠辣的寒光，分别刺向墨铮的咽喉、心口和下腹！招招致命！

墨铮沉默如山。他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呼吸声。玄色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动作简洁、迅捷、高效到令人发指！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地卡在对方招式用老的瞬间，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乌鞘短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或格、或挡、或削，将刺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尽数接下！

“叮叮当当！” 密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在寝殿内疯狂炸响！两道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在昏黄的宫灯下拉扯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凛冽的杀气与冰冷的剑风搅动着弥漫的甜香，将那些华丽的纱幔切割得支离破碎！

楚卿玥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死搏杀惊得心脏几乎停跳！她死死攥着锦被，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剧痛刺激着昏沉的意识。她看着墨铮那沉默却如同磐石般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看着他每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看着他玄色的衣袂被锋锐的剑气划破，渗出暗红的血迹…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是刻入骨髓的指令？还是…守护的本能？

【墨铮生理指标：肾上腺素激增300%，肌肉活性超负荷运转！多处浅表割伤！目标刺客：速度、力量、技巧均属顶级！战斗风格：阴狠诡谲，疑似死士！】灵灵壹的快速分析在楚卿玥混乱的识海中闪过。

“来人！有刺客！护驾！护驾啊——！” 福安公公终于从最初的惊骇中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朝着殿外狂吼，同时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屏风。

“公公别动！” 楚卿玥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带着破音。福安公公冲出来，只会成为刺客随手可灭的靶子！

就在福安公公的吼声和楚卿玥的嘶喊响起的瞬间，那与墨铮缠斗的刺客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似乎知道行迹彻底暴露，时间无多！他猛地一个虚晃，拼着硬挨墨铮一记势大力沉的肘击（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竟从墨铮密不透风的剑网中强行撕开一道缝隙！

幽冷的匕首，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再次化作一道索命的寒光，直刺楚卿玥的咽喉！这一次，距离更近，速度更快！墨铮回救已然不及！

死神的镰刀，已经吻上了脖颈的肌肤！

就是现在！

楚卿玥眼中最后一丝混沌被极致的求生欲和冰冷的疯狂彻底驱散！她毫不犹豫地在意识中嘶吼：【灵灵壹！使用精神专注药剂！立刻！】

【指令确认！精神专注药剂（弱效版）注入！】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蚀魂引”毒素构筑的思维泥沼！如同在混沌的宇宙中引爆了一颗超新星！楚卿玥只觉得整个识海被强行撕裂、重塑！所有的眩晕、迟滞、混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迹的、冰冷到极致的绝对清醒和超高速思维！

时间，在她眼中仿佛被放慢了十倍！

那柄刺到眼前的幽冷匕首，轨迹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能看清刃口上淬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蓝芒（剧毒！）。刺客因骨裂而扭曲痛苦的脸，眼中那同归于尽的疯狂，墨铮因回救不及而骤然收缩的瞳孔，福安公公绝望扭曲的表情…所有细节，纤毫毕现！

思维的速度更是飙升到极致！无数信息碎片在超高速运转的意识中碰撞、组合、推演！

刺客拼死突破的方向…墨铮回救的轨迹…自己身体的位置…床边矮几上沈瑾晏留下的那盏琉璃宫灯…还有…空气中那缕被激烈打斗搅动、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属于萧璟逸的清苦药香！

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在电光火石间唯一可行的方案瞬间成型！

楚卿玥的身体在药剂的强行驱动下，爆发出远超这具病弱躯壳极限的反应！她没有试图躲避那必杀的一刺——那根本不可能！她反而迎着匕首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上半身向左侧一歪！

“噗嗤！”

冰冷的匕首，带着刺骨的剧痛，狠狠扎入了她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了素白的中衣！

“呃啊！” 剧痛让楚卿玥眼前一黑，但精神药剂的效果让她保持着可怕的清醒！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匕首撕裂肌肉、摩擦骨头的触感！借着刺客这全力一刺的冲势，以及自己侧身的力道，她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目标不是刺客，而是床边矮几上那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琉璃宫灯！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寝殿！

楚卿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沉重的琉璃宫灯狠狠扫落在地！灯盏碎裂，灯油泼洒，里面的灯芯瞬间引燃了泼出的油脂和碎裂的灯罩！

一小片橘红色的火焰猛地腾起！虽然不大，却在这昏暗的寝殿内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和热量！更重要的是，火焰燃烧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拔步床前，刺客与墨铮之间！

突如其来的强光和火焰，让习惯了黑暗和甜香环境的刺客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却足以致命的迟滞！他刺中目标（虽然是肩膀）的瞬间心神也难免松懈！

对于墨铮这样的顶级影卫来说，这0.1秒的破绽，就是生与死的天堑！

“死！”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第一次从墨铮口中迸出！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他手中的乌鞘短剑，在火焰光芒的映照下，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雷霆！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凝聚了全部力量、快到了极致、也精准到了极致的——直刺！

“噗！”

短剑精准无比地从刺客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中刺入，带着一蓬温热的血花和碎裂的骨渣，从后脑贯穿而出！

刺客眼中的疯狂和杀意瞬间凝固，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与泼洒的灯油混合，散发出一种铁锈与油脂燃烧的怪异气味。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灯油的噼啪声，以及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压过了那甜腻的“醉梦甜”。

墨铮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黑色雕像。他缓缓抽出短剑，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扫过寝殿的每一个角落，确认再无威胁。然后，他才猛地转身，一步跨到床边。

“殿下！”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他看着楚卿玥右肩上那柄深可见骨的匕首，以及迅速蔓延开的、带着诡异蓝芒的暗红血迹，那双总是如同寒潭般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情绪波动——是惊怒！是自责！还有一种…近乎恐慌的担忧！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快如闪电般在楚卿玥肩颈周围的几处大穴点下，暂时封住血脉，减缓毒素蔓延和失血速度。动作精准而稳定，但楚卿玥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点穴的手指，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精神专注药剂效果倒计时：10秒…9秒…】灵灵壹的提示冰冷地响起。

楚卿玥靠在染血的软枕上，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金纸，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在这药效最后的余晖中，亮得惊人！那是一种劫后余生、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清醒！

她强忍着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药剂副作用带来的、如同海啸般袭来的精神疲惫与迟滞感，目光死死盯住那柄插在自己肩头、刃口泛着诡异蓝芒的匕首，以及地上刺客尸体嘴角流出的、同样带着一丝蓝意的黑血。

“毒…” 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匕首…和…他嘴里…都…有毒…” 她看向墨铮，眼神锐利如刀，“不是…见血封喉…是…慢性的…折磨…让人…死得…更痛苦…”

墨铮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楚卿玥的意思。刺客的目标不仅仅是杀人，更是要让她在痛苦中缓慢死去！这是虐杀！是泄愤！是…警告！

就在这时，殿外终于传来了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大批被福安公公吼声惊动的宫廷侍卫终于赶到！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了？！” 福安公公连滚爬爬地从屏风后冲出来，看到楚卿玥肩头插着匕首、鲜血淋漓的模样，老脸瞬间血色尽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扑到床边，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殿门被轰然撞开！全副武装的侍卫统领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殿内的景象——燃烧的火焰、碎裂的灯盏、倒毙的刺客、受伤的皇女、持剑的影卫、痛哭的老内侍——所有人都惊呆了！

“保护殿下！拿下刺客…呃，刺客已伏诛！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侍卫统领反应极快，厉声下令。侍卫们迅速分成两拨，一拨围住楚卿玥和福安公公，另一拨则警惕地检查刺客尸体和周围环境。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寝殿那扇厚重的雕花殿门之外，一道雪青色的清冷身影，如同月下幽兰，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廊下的阴影之中。

萧璟逸。

他并未踏入这片血腥混乱之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夜风吹拂着他素净的袍角，带来殿内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灯油燃烧的焦糊味、以及…那被短暂压制、却依旧顽固存在的“醉梦甜”毒香。

他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眸子，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拔步床上那个脸色惨白、肩头插着淬毒匕首、却依旧强撑着清醒的少女身上。目光在她肩头那诡异的蓝芒血迹上停留了一瞬，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随即，他的视线又扫过地上刺客嘴角的黑血，最后，落在那尊依旧在角落袅袅吐着甜腻烟雾的鎏金熏香炉上。

清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腥与甜香的交织中，微微动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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