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疗毒·暗夜中的交易

凤栖宫内殿，血腥与甜腻的毒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侍卫们如临大敌，将拔步床围得水泄不通，刀剑出鞘的寒光映照着楚卿玥惨白如纸的脸。肩头那柄淬着诡异蓝芒的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深深嵌入骨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剧痛。暗蓝色的毒血浸透了半边素白中衣，在昏黄的宫灯下呈现出一种妖异而可怖的色泽。

“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 福安公公跪在床边，老泪纵横，双手颤抖着想去碰触楚卿玥，却又怕加剧她的痛苦，只能徒劳地嘶喊着，声音早已沙哑不堪。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柄匕首，仿佛那是插在自己心头的利刃。

“让开！都让开！” 侍卫统领厉声呵斥着围拢的侍卫，试图维持秩序，但殿内的混乱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皇女遇刺重伤，还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楚卿玥的意识在剧痛和【精神专注药剂】褪去后的可怕反噬中沉浮。超高速思维带来的短暂清明如同退潮般消失，留下的是一片更加粘稠、更加黑暗的泥沼。“蚀魂引”的毒素在失血和剧烈情绪波动的催化下，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恶兽，疯狂反扑！眩晕感排山倒海，视野里是旋转扭曲的光斑和重影，思维被厚重的“布”层层包裹，几乎无法思考。神经受损度在灵灵壹冰冷的提示中一路飙升：【28%…30%…警告！毒素与匕首未知毒素出现协同效应！侵蚀速度加快！】

【宿主！坚持住！】灵灵壹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尝试分析匕首毒素…成分复杂！与‘蚀魂引’部分同源！具有强烈神经麻痹和血肉腐蚀特性！初步命名为‘蚀骨蓝’！解毒方案推演…严重受阻！需要本世界顶级医者介入！】

顶级医者？楚卿玥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越过福安公公涕泪横流的脸，越过侍卫们冰冷的甲胄，最终定格在殿门之外，那道在混乱阴影中依旧清冷孤绝的雪青色身影上。

萧璟逸。她的侧君之一。

他依旧站在那里，如同月下寒潭，与殿内的血腥混乱格格不入。夜风吹动他素净的袍角，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冷冽。他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她肩头那抹妖异的蓝芒上，深邃得如同古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更加急促、更加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尖锐到变形的通传：“陛——下——驾——到——！！！”

如同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殿内瞬间死寂！所有侍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跪倒在地，头颅深埋，大气不敢出。福安公公也猛地一颤，慌忙转身匍匐在地。

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女帝楚凤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并未穿戴正式的龙袍冕旒，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长发略显凌乱地束在脑后，显然是深夜惊闻噩耗，仓促赶来。那张威严冷峻、惯于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山雨欲来的雷霆震怒，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深不见底的惊惶！她是至高无上的女帝，更是楚卿玥的生身母亲！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殿内——燃烧殆尽的灯油残迹、碎裂的琉璃宫灯、地上刺客死不瞑目的尸体、侍卫们惶恐不安的脸…最后，死死钉在了拔步床上！

当看到楚卿玥肩头那柄深可见骨、泛着妖异蓝芒的匕首，以及女儿那张毫无血色、气若游丝的小脸时，女帝楚凤羲周身那股压抑的帝王之怒轰然爆发！

“混账！！！” 一声怒吼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整个凤栖宫簌簌发抖！恐怖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全场！所有跪伏在地的人，包括侍卫统领在内，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窒息和战栗！

“朕的玥儿！朕的嫡女！在朕的皇宫里！在朕的眼皮底下！被人用毒刃刺伤？！” 女帝陛下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你们这些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刺客是怎么进来的？！守卫何在？！巡防何在？！都死了吗？！” 她的怒火，不仅源于皇权被挑衅，更源于一个母亲看到骨肉濒死的锥心之痛！

侍卫统领浑身抖如筛糠，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汗如雨下：“陛…陛下息怒！臣…臣等万死！刺客…刺客是从藻井潜入，身法诡异…墨铮大人拼死护卫，已将刺客格杀…” 墨铮，同样是女帝赐予楚卿玥的侧君之一，身份是影卫。

“格杀？！” 女帝陛下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眸如同利剑般刺向依旧持剑守在床边、沉默如山的墨铮，“一个死人有什么用？！朕要的是活口！要的是幕后主使！！” 她的目光扫过墨铮身上被剑气划破的衣袍和渗出的血迹，怒火稍敛，但语气依旧森寒，“墨铮护主有功，赏！但此事，没完！”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楚卿玥身上，那滔天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惜和恐慌所取代。她几步冲到床边，无视那浓重的血腥，俯下身，颤抖的手想要去碰触女儿的脸颊，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生怕弄疼了她。

“玥儿…朕的玥儿…” 女帝陛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属于帝王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流露出一个母亲最本能的恐惧，“别怕…母皇在这里…太医！太医死到哪里去了？！” 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帝，只是一个为女儿揪心的母亲，所以下意识用了“母皇”这个更亲密的称呼。

“陛…陛下…太医…太医来了！” 殿外，几个须发皆白、提着药箱的女太医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脸色比楚卿玥好不了多少。在这个女尊世界，能担任太医这等要职的，自然皆是女子。

“快！给朕救活三皇女！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陪葬！” 女帝陛下厉声喝道，让开了位置，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压在几个女太医背上。

女太医们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看到楚卿玥肩头的匕首和那诡异的蓝芒毒血，脸色瞬间煞白。为首的老女医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去探查伤口，指尖刚触碰到匕首周围的皮肤，一股阴冷的麻痹感就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嘶…这…这毒！” 老女医倒抽一口冷气，如同被烫到般缩回手，脸色惨变，“陛下！此毒…此毒霸道无比！老臣…老臣从未见过！匕首入骨，毒已深入血脉，且…且与殿下体内原有之毒似有勾连，盘根错节，凶险万分！贸然拔刀，恐…恐毒气攻心，立时毙命啊！” 其他女医探查后，也是面无人色，连连叩首，表示束手无策。

“废物！一群废物！” 女帝陛下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一脚踹翻旁边的矮几，碗碟碎裂一地，“朕养你们何用？！救不了朕的女儿，朕要你们何用？！”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寝殿。福安公公瘫软在地，发出压抑的悲鸣。侍卫们噤若寒蝉。女医们抖如风中落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个清冷如玉击的声音，如同破开阴霾的月光，清晰地响起：

“陛下，此毒，侍身或可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只见一直静立于殿门阴影处的萧璟逸，不知何时已穿过跪伏的人群，走到了拔步床前几步之遥。他微微躬身行礼，雪青色的袍子在血腥与混乱中纤尘不染，清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沉静地迎向女帝陛下审视的目光。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男子本无资格在御前妄言，更遑论为尊贵的皇女诊治。但萧璟逸神医谷传人的身份，以及此刻无人能解的危局，给了他一个打破常规的机会。他是楚卿玥的侧君，身份上勉强算得是“自家人”。

“萧璟逸？” 女帝陛下凤眸微眯，审视着这个气质孤绝的男子，“你有把握？” 她的语气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此刻，只要能救女儿，性别规矩亦可暂时搁置。

“无十足把握。” 萧璟逸的回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但此毒名为‘蚀骨蓝’，性阴寒诡谲，善蚀骨腐肉，乱神智。与殿下体内所中之‘蚀魂引’确系同源，相互勾连，寻常之法难解。侍身师承神医谷，于毒道略有涉猎，或可设法暂时压制，延缓其蔓延，再图拔除。”

他的话语清晰冷静，瞬间点明了毒性的关键（同源、勾连），也表明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压制、延缓）。没有夸口，却比任何保证都更有分量。

女帝楚凤羲死死盯着他，帝王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平静的表象，看清其下的真实意图。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男子，能否担此重任此重任？他的医术，是否真能逆天改命？

“好！” 片刻的死寂后，女帝楚凤羲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朕准你一试！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但朕把话放在这里，若玥儿有丝毫闪失…”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冰冷杀意，让空气都仿佛冻结了。这是恩典，也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侍身明白。” 萧璟逸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平静。他不再多言，提着药箱走到床边，对跪在床前挡住位置的福安公公和女医们道：“请让开，保持通风，勿要喧哗。”

福安公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让开位置，眼中充满了希冀和哀求。女医们也如蒙大赦，慌忙退开。

萧璟逸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打开古朴的药箱。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他先取出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莹白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清冽、仿佛蕴含着冰雪气息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周围的血腥和甜腻毒气。连楚卿玥那被剧痛和毒素折磨得昏沉的意识，都因为这股异香而微微一振。

【检测到高纯度凝神药剂！成分：千年雪莲蕊、寒潭玉髓…对精神类毒素有强力压制效果！】灵灵壹的提示带着一丝振奋。

萧璟逸并未立刻用药，而是再次伸出那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楚卿玥未受伤的左腕脉门。这一次，他的指尖不再是微凉，而是带着一丝内力催动的温热。楚卿玥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内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游走，细致地探查着“蚀魂引”与“蚀骨蓝”两种毒素盘踞、勾连的状况。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显然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探查完毕，萧璟逸收回手。他先取出一枚细长的金针，在烛火上燎过，然后快如闪电般刺入楚卿玥颈侧一处穴位。金针入体，楚卿玥只觉得右肩那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但整条右臂却彻底失去了知觉。

“封脉，阻毒。” 他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声音依旧清冷。接着，他拿起那枚莹白玉瓶，倒出一颗龙眼核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氤氲寒气的雪白丹药。

“殿下，此乃‘冰魄护心丹’，服下后会有些许寒意，请忍耐。” 他看向楚卿玥，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映出她苍白痛苦的脸。

楚卿玥艰难地微微点头，张开了干裂的嘴唇。萧璟逸将丹药送入她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之气瞬间从喉咙直冲而下，席卷四肢百骸！楚卿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但紧接着，这股寒气便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流，迅速包裹住她躁动不安的心脉和识海中翻腾的毒素，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宁感。眩晕和混乱感被强行压制下去，思维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一片无法穿透的泥沼。

【毒素侵蚀速度显著降低！神经受损度稳定在32%！‘蚀魂引’与‘蚀骨蓝’的协同效应被暂时隔绝！】灵灵壹的提示确认了丹药的神效。

萧璟逸没有停顿。他取出一把薄如蝉翼、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特制小刀（显然也是淬过特殊药液的），又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玉瓶和玉盒。他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楚卿玥右肩那柄淬毒的匕首上。

“拔刀会剧痛，毒血会喷溅，请殿下务必忍耐。”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楚卿玥却从他稳定得可怕的手指动作中，感受到了一种全神贯注的凝重。

楚卿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萧璟逸的手，快、稳、准！没有丝毫犹豫，他左手如铁钳般瞬间按住楚卿玥肩头伤口周围的穴位，右手握住匕首柄，手腕猛地发力！

“呃——！” 剧痛如同火山爆发！即使有金针封脉和冰魄丹的压制，那匕首被硬生生从骨肉中拔出的撕裂感，依旧让楚卿玥眼前一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暗蓝色的毒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萧璟逸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特殊药液的雪白棉布瞬间按上喷血的伤口！同时，他右手快如幻影，那柄薄如蝉翼的幽蓝小刀精准地切入伤口周围的皮肉！刀光闪烁，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残酷美感，迅速而精准地剔除了被毒血浸染、呈现出诡异蓝黑色的坏死腐肉！

楚卿玥的身体在剧痛中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却硬是没再发出一声痛呼。她能清晰地听到刀刃刮过骨头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在血肉中游走…这简直是一场酷刑！

萧璟逸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专注得可怕。剔除腐肉，清理创面，撒上散发着奇异草木清香的淡绿色药粉（药粉接触伤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带来一阵灼痛后的清凉），再用浸透了另一种乳白色药液的纱布层层包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到毫巅。

当最后一层纱布裹好，萧璟逸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头的汗珠顺着清冷的脸颊滑落。他看了一眼楚卿玥，她已近乎虚脱，眼神涣散，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毒血与腐肉已清，外敷‘青木生肌散’可抑制余毒，促进伤口愈合。‘冰魄护心丹’药力可维持十二个时辰，压制体内双毒。” 他一边收拾工具，一边用清冷的语调向女帝陛下汇报，“但此二毒同源共生，盘踞已深，尤其‘蚀魂引’入体日久，深入髓海。此次拔毒，只是剜肉疗疮，暂解燃眉。若要根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尊依旧在袅袅吐着甜腻烟雾的鎏金熏香炉，意有所指，“需断绝毒源，并寻得对症之药，徐徐图之，非一日之功。”

女帝陛下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但眼中的阴霾更重。断绝毒源？那熏香…是楚明瑶送的！她猛地看向角落的熏香炉，眼中怒火与痛心交织。

“福安！” 女帝楚凤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把那害人的东西，给朕扔出去！砸了！”

“是！陛下！” 福安公公如同听到了天籁，连滚爬爬地冲向那尊鎏金炉，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抱起那依旧温热的香炉，仿佛抱着什么肮脏的秽物，跌跌撞撞地冲出殿门，在庭院中狠狠将其掼在地上！鎏金的异兽在冰冷的石板上摔得扭曲变形，里面未燃尽的“醉梦甜”香料洒落一地，被夜风卷起，那甜腻的死亡气息终于开始消散。

殿内，众人看着福安公公的举动，心思各异。女医们如释重负。侍卫们噤若寒蝉。女帝陛下的目光重新落回萧璟逸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复杂：“萧璟逸，救治皇女有功，朕记下了。从今日起，三皇女的伤势与体内余毒，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太医院取，若太医院没有，朕命人给你寻来！” 这是对一个男子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授权，也意味着他彻底被卷入了这场漩涡的中心。

“侍身遵旨。” 萧璟逸躬身领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起身时，他那清冷的眸光，不经意间掠过床上因剧痛和疲惫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楚卿玥。看着她苍白脆弱、毫无防备的侧脸，看着她被冷汗浸湿的鬓角，看着她因忍痛而咬破的、带着血痕的下唇…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无尽悲痛的呜咽声从殿外传来。君后江淮豫在宫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显然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赶来，发髻微乱，脸色比楚卿玥还要苍白，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蓄满了泪水。作为皇女的生父，他本应居于深宫，相妻教女，此刻却因女儿的重伤而方寸大乱，不顾仪态地冲到了御前。

“玥儿！我的玥儿！” 他一眼看到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瞬间挣脱了宫人的搀扶，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却又怕惊扰了她，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那是一个父亲看到心爱骨肉遭受如此劫难时，最原始、最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这个女尊的世界，男子的情感表达往往内敛，但此刻的江淮豫，悲痛已冲垮了所有束缚。“君父在这里…玥儿别怕…” 他对着昏迷的女儿，下意识地用了最亲密的称呼“君父”。

女帝楚凤羲看着君后悲痛欲绝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上前一步，轻轻揽住了他颤抖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撑。帝后二人，此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只是一个为重伤女儿揪心不已的母亲，和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

萧璟逸默默地退开几步，将空间留给这沉浸在悲痛中的一家三口。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他走到一旁的水盆边，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清洗着自己那双刚刚与剧毒和死亡打交道的、修长如玉的手。清澈的水流冲刷着指尖，仿佛要将所有的血腥和冰冷都洗去。

楚卿玥在冰魄丹带来的冰冷安宁和剧痛后的极致疲惫中，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深海。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灵灵壹最后一条冰冷的提示，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模糊的感知：

【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毒素暂时压制。重点标注：萧璟逸在救治过程中，精神力波动峰值出现在剔除腐肉阶段及…注视您伤口时。关联情绪：高度专注…及…极其微弱的…挣扎与…困惑？】

挣扎？困惑？楚卿玥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念头：萧璟逸…你在这场毒局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执棋者…还是…另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夜，依旧深沉。凤栖宫的血腥味被浓烈的药香取代。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与疗毒暂时落幕，但弥漫在华丽宫阙中的杀机与谜团，却如同那被砸毁却未散尽的甜腻余毒，更加深沉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猎杀，才刚刚开始。而那个雪青色的身影，在这场以毒为刃的博弈中，已然被推到了漩涡的中心。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他的医术是救命的稻草，却也可能是引火烧身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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