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的雪停了,城市灯火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流淌出破碎的光带。虞修远坐在医院冰冷的塑料椅上,盯着急救室门上刺眼的红灯。祁寒被推进去已经一个小时,里面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记忆像卡顿的胶片,反复播放着几小时前那毁灭性的一幕:
舞台上,追光灯下的祁寒握着麦克风,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前奏响起时,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唱——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台下观众起初以为是设备故障,直到祁寒再次尝试,脖子上青筋暴起,却只有嘶哑的摩擦声从音箱里传出。死寂笼罩了整个礼堂。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祁寒抓起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吉他,狠狠砸向地面。木头碎裂的巨响通过麦克风放大,震得人耳膜发痛。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徒手扯断琴弦,鲜血瞬间染红了手指,对着台下死寂的人群嘶吼:“你们要的完美表演!满意了吗?!”
保安冲上台时,祁寒已经跪在吉他碎片中,肩膀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虞修远冲过警戒线抱住他,只摸到一手冷汗和无法控制的战栗。
“祁寒的家属?”护士的声音将虞修远拽回现实。
他猛地站起:“我是!他怎么样?”
“声带急性创伤,过度疲劳加严重精神应激反应。”护士递过一张检查单,“血液检测显示异常高浓度的皮质类固醇和苯二氮卓类药物残留——这些药谁给他吃的?”
虞修远眼前发黑,扶住墙壁才站稳。那些“维生素”,那些“预防性药物”...原来都是毒药。“他的...公司。”他从牙缝里挤出答案。
“这些药会抑制免疫系统,长期服用会导致肌肉萎缩、情绪失控,”护士严肃地说,“最致命的是对声带的损害——它们使声带组织变薄、易损。病人近期是否频繁失声或声音嘶哑?”
虞修远想起那些被祁寒轻描淡写带过的“小感冒”,想起视频通话时他偶尔清嗓的小动作,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他...是歌手。”
护士的眼神瞬间充满同情:“尽快通知他的经纪人,这种职业伤害需要专业鉴定。另外...”她压低声音,“警察来了,关于舞台上的...破坏行为。”
走廊尽头,两名警察正和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是祁寒的经纪人陈伟。看到虞修远,陈伟快步走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焦虑:“修远啊,祁寒怎么样?这孩子太冲动了,公司花大价钱准备的定制吉他...”
“他嗓子废了!”虞修远第一次在人前失控,“你们的药把他毁了!”
陈伟脸色微变,迅速将他拉到角落:“冷静点!那些是正规处方药,帮他管理舞台焦虑的。他自己没控制好剂量...”
“处方?”虞修远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拍的药瓶照片,“药瓶标签被撕了,医嘱呢?处方单呢?”
“商业机密。”陈伟冷下脸,“听着,公司可以不计较今晚的损失,前提是祁寒签下这份补充协议。”他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款中,“自愿接受声音改造疗程”和“承担一切违约责任”被加粗标红。
“他连话都说不了!”虞修远几乎要将平板砸到对方脸上。
“那就你替他签。”陈伟逼近一步,“否则,等着收律师函吧。故意毁坏公司财产,单这一项就能让他吃官司!”
“那就试试!”一个沙哑的女声插进来。Lina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大熊。她将一份文件狠狠拍在陈伟胸口:“看看这个再放屁!”
陈伟皱眉翻开,脸色瞬间惨白。文件第一页是星辰音乐CEO与医生的邮件截图:“确保祁寒的声带状态控制在‘沙哑但可用’的范围,那种破碎感是卖点。” 第二页是药品购买记录,签字栏赫然是陈伟的名字。
“你们公司给至少三个艺人下药!”Lina声音颤抖,“小K去年声带手术失败退出,真的是意外吗?还有阿哲的‘抑郁症自杀’...”
陈伟慌乱地合上文件:“伪造证据!这是诽谤!”
“是不是诽谤,警察和记者会判断。”虞修远夺回文件,护在身后。他看向赶来的警察,挺直脊背:“我们要报案。祁寒被长期非法用药,导致严重身体伤害和精神崩溃。”
局面瞬间逆转。陈伟被警察带走问话时怨毒的眼神,虞修远会记住很久。但此刻他只想见祁寒。
病房里,祁寒安静地躺着,手腕缠着绷带,脖子上戴着保护颈托。看到虞修远,他动了动嘴唇,却只发出微弱的气流声。泪水无声地滑落。
虞修远轻轻握住他没受伤的手:“别说话,听我说。”他讲述警方的介入,Lina带来的证据,陈伟被带走。“结束了,祁寒。他们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祁寒的手指在他掌心颤抖着划写:【吉他...碎了。】
“再买新的。”虞修远抵着他的额头,“买十把。染最亮的蓝色。”
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浮现在祁寒嘴角。他继续划写:【嗓子?】
虞修远喉头发紧,选择诚实:“声带受伤了,但医生没说不能恢复。需要时间和治疗。”他补充道,语气坚定,“我会陪你,多久都陪。”
祁寒闭上眼睛,泪水浸湿了枕头。虞修远以为他累了,正要起身,手指却被突然抓紧。祁寒睁开眼,用尽力气做口型:【录-音。】
Lina立刻递过手机:“他出事前给我的,说如果他‘演砸了’就公开。”
录音开始播放。先是祁寒与陈伟的争执:
“这药量太大了!我手抖得拿不住拨片!”
“忍忍,效果需要。观众就爱看你这种‘破碎感’。”
“这是毁我!”
“别不识好歹。想想违约金,想想你那还在疗养院的外婆...”
接着是祁寒疲惫的声音:“如果...我撑不过这次演出...”
陈伟冷笑:“合约里有意外条款。你死了,版权全归公司,包括那首《不完美共振》——听说写给你小情人的?”
录音结束。病房里死一般寂静。虞修远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祁寒为何不敢解约——他们用他唯一的亲人,用他们共同的音乐,用一切他珍视的东西做要挟。
“畜生...”Lina哽咽着骂道。
祁寒却挣扎着坐起来,抓过虞修远的手机打字:【公开它。现在。】
“你的状态...”
【现在!】祁寒的眼神近乎凶狠,【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虞修远看着那双燃烧着痛苦与决绝的眼睛,点了点头。他登录祁寒的社交账号——密码还是两人名字的缩写加《不完美共振》的发行日期。将录音文件、医疗报告、药物证据打包上传,配文只有一句:
【我的声音,我的血,我的命。这就是“完美偶像”的代价。】
发送。
几乎瞬间,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评论、转发、私信如海啸般涌来。支持者的愤怒,业内的震惊,媒体的追问...还有星辰音乐紧急发布的苍白辟谣。
祁寒靠在床头,静静看着这场由他点燃的风暴,手指在虞修远掌心写下:【怕吗?】
虞修远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怕。但更怕失去你。”他拨通一个号码,“吴叔叔?是我。您说过想投资有良知的音乐产业...现在有个机会,您敢接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把资料发我。另外,介绍个擅长艺人解约案的律师给你。”
希望的火苗第一次真正燃起。虞修远放下手机,发现祁寒正看着他,眼神柔软而复杂。他在手机上打字:【你变了好多。】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祁寒想了想,慢慢写下:【变真实了。像高中时弹琴的你。】
虞修远眼眶发热。他俯身,轻轻吻去祁寒眼角的泪水:“睡吧。风暴刚开始,我们需要体力。”
祁寒顺从地闭上眼睛,手指却仍紧抓着虞修远的手,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窗外,城市的霓虹彻夜未熄,一场针对音乐产业黑暗面的战争刚刚打响。而这一次,他们将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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