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许嘉明开车的手法与他哥哥截然不同——急加速、急刹车，转弯时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哼着小调，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偶尔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嘴角挂着顽童般的笑容。

"暖暖紧张吗？"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许嘉阳高亢一些，"别担心，我不会像大哥那样粗暴。二哥更喜欢...玩游戏~"

我的手指紧攥着座椅边缘，指节发白。"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我直接问道，"双胞胎？三胞胎？还是一个完整的邪教组织？"

许嘉明爆发出大笑，几乎要伏在方向盘上。"噢，暖暖真聪明！猜得差不多了呢~"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不过不是邪教，是家族事业~爸爸教得好嘛！"

我的胃部翻搅。他们的父亲也参与了这些罪行？

车子驶离市区，进入工业区。废弃工厂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许嘉明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前，跳下车，动作轻盈得像在参加郊游。

"来吧，暖暖~林琪等不及了！"他拉开我的车门，夸张地鞠躬。

我没有动。"如果我拒绝呢？"

许嘉明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那我就回去杀了那个年轻警察...小张是吧？他还没死透呢，在地下室痛苦地流血~"他的语调又轻快起来，"选择在你哦！"

我知道他不是在虚张声势。慢慢下车，冷风灌进我的衣领。许嘉明立刻恢复了欢快的表情，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足以留下淤青——拖着我走向工厂侧门。

"大哥太死板了，总是那一套：迷晕、保存、收藏。"许嘉明边走边说，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无聊！生命在于运动，在于游戏，对吧暖暖？"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工厂内部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迷宫，墙壁上贴满了照片——不仅有我的，还有其他女性的，有些已经发黄。中央区域被布置成一个怪异的舞台：三把椅子呈三角形摆放，其中一把绑着林琪...至少看起来像林琪。

"林琪！"我挣脱许嘉明冲向前，却在几步后猛然刹住。有什么不对劲...那个"林琪"的姿势太僵硬，眼神太过...期待？

许嘉明在我身后咯咯笑。"暖暖发现问题了呢~"他拍着手，"这是三弟的小把戏！出来吧，嘉辰~"

从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影——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轮廓，但气质与前两个截然不同。这个年轻人——许嘉辰——走路时几乎脚不沾地，像在飘浮，苍白的脸上挂着梦幻般的微笑。

"终于见面了，暖暖姐。"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我为你准备了好多艺术品...可惜大哥不让展示。"

我这才注意到，迷宫的墙壁上不仅贴了照片，还有一些...人体部位。耳朵、手指、甚至整张脸皮，都被精心保存并装裱在相框中，旁边标注着日期和名字。其中一个相框里是一只带有心形胎记的耳朵——祁安妹妹的。

"变态！"我后退几步，撞上了许嘉明。

"别这么没礼貌~"许嘉明捏住我的后颈，"三弟是我们中最有才华的！他的保存技术比大哥强多了，对吧？"

许嘉辰害羞地低下头，像个被表扬的孩子。"暖暖姐会更漂亮的...我会把她做成最完美的标本。"他抬头，眼神狂热，"先从眼睛开始？它们像星星一样亮..."

"不不，游戏第一！"许嘉明蹦跳着走向那个假林琪，一把扯下"她"的假发和面具——下面是另一个年轻女性，被胶带封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真林琪在这儿呢~开玩笑的！这只是个志愿者~"

他割开女人的束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针扎进她的脖子。女人立刻瘫软下去。许嘉辰接住她，像抱着心爱的娃娃。

"三弟的新材料~"许嘉明解释道，"我们收集了好多呢！不过暖暖是特别的VIP~"他转向我，突然严肃起来，"现在，游戏规则！"

他掏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分成三个画面：第一个是安全屋楼顶，年轻警官小张躺在血泊中，微弱地呼吸着；第二个是医院病房，我的母亲正在睡觉；第三个是警局证物室，里面陈列着许嘉阳案的证据。

"三扇门，三个选择~"许嘉明欢快地说，"你可以救其中一个：小警察、妈妈，或者毁掉大哥的所有证据~选择吧！"

我的视线在三个画面间切换，喉咙发紧。"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时间不等人！"许嘉明按下平板上的计时器，30分钟倒计时开始，"如果你不选，三弟就会开始他的艺术品制作啦~先从林琪开始如何？"

许嘉辰已经拿出一套手术工具，正在消毒。"我喜欢从手指开始...慢慢来，让她感受每一刀..."

"你们根本没有林琪！"我试图拆穿他们的把戏，"这只是另一个心理游戏！"

许嘉明歪着头，咧嘴一笑："确定吗？"他拨通一个视频电话，画面中林琪被绑在地下室，哭喊着我的名字。背景音里有一个电子计时器，与平板上的同步倒计时。

我的膝盖发软。他们到底有多少同谋？多少受害者？

"25分钟后，联邦调查局会突袭这里。"我突然说，"你们跑不掉的。"

许嘉明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灿烂："哦？那个死掉的祁安告诉你的？可惜啊...他妹妹死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许嘉辰突然插话："二哥，我想和暖暖姐单独聊聊...关于大哥的事。"

许嘉明夸张地叹气："好吧好吧，但别耽误游戏时间！"他蹦跳着离开，哼着歌消失在迷宫深处。

许嘉辰靠近我，身上有福尔马林和薄荷的混合气味。"大哥最爱你了，"他轻声说，"他为你打破了所有规则...甚至想杀掉我和二哥。"

我后退，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什么？"

"大哥本来打算最后只留你一个...永远的伴侣。"许嘉辰的眼睛湿润了，"他变了，自从遇见你。这不公平...我们三兄弟应该永远在一起的..."

他的逻辑扭曲得令人作呕，但我抓住一个关键信息：许嘉阳确实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兄弟背叛的。他们内部有矛盾。

"我们可以合作，"我尝试着说，"告诉我林琪在哪里，我可以帮你们..."

许嘉辰突然大笑起来，声音与许嘉明一模一样。"暖暖姐真可爱！以为能骗到我吗？"他的表情瞬间阴冷，"我知道你在等救援。但他们找不到这里的...就像找不到祁安的妹妹一样。"

他拿出一部手机——是祁安的，屏幕还停留在与"FBI联系人"的最后对话：一张工厂旧图纸和"不要信任警察"的警告。

"祁安很聪明，但不够聪明。"许嘉辰柔声说，"他以为只有大哥和二哥...从不怀疑第三个。"

倒计时还剩20分钟。我必须采取行动。许嘉辰离我太近，手术刀就握在他手中。我假装崩溃滑坐在地上，趁机抓起一把尘土。

"求求你们..."我啜泣着，"至少放过我妈妈..."

"选择时间还没到呢~"许嘉辰弯腰看我，就在这一刻，我将尘土扬向他的眼睛，同时狠狠踢向他的膝盖。

许嘉辰尖叫着后退，我趁机抢过手术刀，冲向迷宫深处。身后传来他的怒吼和许嘉明的大笑："追啊追啊！暖暖想玩游戏呢！"

迷宫的墙壁上挂满了绳索、钩子和各种刑具，像变态的游乐场。我拐过几个弯，发现自己回到了中央区域——那个昏迷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真正的门，分别标着"警察"、"妈妈"和"记忆"。

许嘉明已经站在门前，手里拿着另一个平板。"升级版游戏！"他兴奋地宣布，"选一扇门，看看后面是什么惊喜~"

"联邦调查局已经包围这里了，"我喘着气说，"你们逃不掉的。"

"噢，他们确实来了~"许嘉明查看手机，"但找到的是另一个工厂...三弟的障眼法很棒吧？"

许嘉辰从另一侧走来，眼睛红肿但面带微笑。"暖暖姐跑得真快...我喜欢活泼的标本。"

我被困在两人之间，手术刀在手中显得如此渺小。倒计时还剩15分钟。

"选吧，暖暖~"许嘉明指着门，"警察门救了小张但妈妈会死；妈妈门救了妈妈但所有证据会消失；记忆门毁了大哥的一切...但林琪会变成三弟的艺术品~"

这不是选择，而是折磨。无论我怎么选，都会有人死。我盯着三扇门，突然注意到"记忆"门的门框上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反复打开过。

"如果我都不选呢？"我拖延时间。

"那就由三弟决定从谁开始~"许嘉明拍拍弟弟的肩膀，"我个人推荐妈妈...老年人标本很有挑战性呢！"

许嘉辰害羞地点头："没做过这么大年龄的...皮肤处理会很困难..."

愤怒冲淡了我的恐惧。这些怪物把人命当游戏，把谋杀当艺术。我握紧手术刀，准备最后一搏——

突然，整个工厂的灯光熄灭了。黑暗中，许嘉明咒骂一声，许嘉辰发出兴奋的尖叫："新游戏！捉迷藏！"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别出声，"一个女声低语，"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凯莉·吴，祁安是我的线人。"

她松开手，塞给我一个耳机。"跟着我的指示走，我们有90秒的电力中断。"

耳机里传来冷静的男声："程小姐，向左移动十步，有一扇隐藏门。"

我摸索着前进，心跳如雷。身后传来许家兄弟的呼唤："暖暖~躲好了吗？我们来咯~"

"停下，"男声指示，"门在你正前方，推开。"

我的手触到冰冷的金属，轻轻一推——门无声地开了。我闪身进入，门立刻被关上。绝对的黑暗中，一只手电筒亮起，照出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亚裔，三十岁左右，眼神锐利。

"凯莉·吴，"她简短地自我介绍，"我们追踪许家兄弟五年了。祁安提供了关键线索。"

"林琪在哪？"我急切地问。

"安全了，一小时前被我们的人救出。"凯莉检查着手枪，"但我们需要你帮忙引出剩下两个。他们对你...很执着。"

耳机里的男声插话："工厂已被包围，但结构复杂，有爆炸物。我们需要确认他们的位置。"

"我怎么帮你们？"尽管双腿仍在发抖，我的声音却出奇地冷静。

"选一扇门，"凯莉说，"但不是真选。拖延时间，让我们定位他们。"

灯光突然恢复，伴随着许嘉明恼怒的喊声："作弊不好玩，暖暖！"

凯莉迅速关掉手电，示意我留在原地。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从门缝观察外面。"他们在中央区域争吵...好机会。"

耳机男声："热成像显示有两人在迷宫中心，还有一人...等等，第三个人在你们左侧走廊移动！"

我和凯莉同时僵住。第三个人？许嘉辰和许嘉明都在中央区域...那么走廊里的是谁？

"不可能，"凯莉低声道，"情报确认只有两兄弟存活..."

一阵轻柔的口哨声从走廊传来，曲调熟悉得让我心脏停跳——是许嘉阳生前常哼的歌。

凯莉的脸色变得苍白。"呆在这里，"她命令道，举枪慢慢推开门。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一声枪响震彻走廊。凯莉的身体猛地撞回储藏室，胸口绽开血花。她倒下时，我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高挑、优雅，半边脸在阴影中，但那轮廓...

"暖暖，"许嘉阳的声音轻柔地传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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