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实验室里弥漫着培养液和金属灼烧的刺鼻气味。霍华德探员的目光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我的肩膀上。他手中的霰弹枪微微下垂，枪口不再对准我，却也没有完全放下。他的眼神里，恐惧和担忧交织成复杂的网，而网中央，是那个曾经被他保护的证人，如今却浑身流淌着非人力量的…怪物？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暗红色的能量如同熔岩般缓缓流动，指尖微微一动，便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如同燃烧过的轨迹。力量感充盈每一寸肌肉，但代价是…什么？灵魂的撕裂？人性的消融？

“程暖…”霍华德的声音嘶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还认识我吗？”

他的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混沌的意识。我当然认识他。霍华德探员。固执，勇敢，带着一种近乎愚蠢的责任感，在所有人都放弃时依然死死抓住我的手腕不放的人。但此刻，这个名字在我心中激起的波澜，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染血的玻璃——清晰，却冰冷而遥远。

“霍华德。”我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平稳，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夜鹰…是‘G’的人？”

霍华德的目光扫向实验室深处，那个嵌在破碎培养舱里、生死不明的身影。“不确定。但他对‘原初之血’的了解…远超正常范围。”他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程暖，我们需要离开这里。‘鹰巢’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还有…你体内的‘深红瘟疫’…”

自毁程序？我这才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指示灯正以越来越快的频率闪烁，墙壁内部传来低沉的机械运转声。而“深红瘟疫”…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暗红色的能量脉络下，隐约可见更深的、如同荆棘般的纹路在皮肤深处蔓延。不是感染，更像是…融合？进化？

“它不再只是瘟疫。”我抬起手，让霍华德看清那些纹路，“‘原初之血’改变了它。也改变了我。”

霍华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中的担忧更深了。“改变到什么程度？你…还是你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混沌的意识深处。我还是我吗？那个被许嘉阳囚禁、被许嘉月当作实验品、被“G”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程暖？或者…已经变成了某种更危险、更不可控的东西？复仇的火焰仍在燃烧，但火焰中诞生的，是救赎，还是更大的毁灭？

没有答案。只有体内奔涌的暗红之血，和越来越强烈的、对“G”的毁灭渴望。

“时间不多了！”霍华德身后的一名队员焦急地提醒，指着墙上急速闪烁的红灯，“自毁倒计时三分钟！”

霍华德咬了咬牙，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动作——他将霰弹枪扔到地上，举起双手，向我走来。“程暖，无论你变成什么，你都有选择。现在，跟我走。我们一起找出‘G’，结束这一切。”

他的眼睛直视着我，里面是毫无伪装的信任和决绝。这个固执的男人，在见识了我非人的力量后，依然选择…伸出手。

体内奔涌的暗红之血似乎在这一刻微微平静。人性的微光，穿透了力量的迷雾。

我点了点头。

撤离过程如同与死神赛跑。霍华德的小队带着重伤的夜鹰（他被注射了强效镇静剂并严密束缚），我则跟随在后，体内新生的力量让我能轻易感知到整个“鹰巢”的结构和最快逃生路线。爆炸从最底层开始，如同苏醒的巨兽，咆哮着吞噬一切。当我们冲过最后一道安全闸门，跃入地下河紧急撤离通道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崩塌声！灼热的气浪将我们狠狠推入冰冷的地下河水中！

黑暗。刺骨的寒冷。混乱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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