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化的空洞

本以为熬过化疗期便是曙光，然而命运的残酷总是猝不及防。入夏后的某个清晨，虞冉秦在教孩子们视频绘画课时，突然剧烈咳嗽，染红了手边的画纸。江遂冲过去扶住她颤抖的身体，发现她锁骨处的淋巴结异常肿大——癌细胞，正在悄无声息地转移。

主治医师将检查报告推到江遂面前，语气沉重：“肿瘤标志物持续升高，建议尝试新的靶向治疗，但费用高昂且效果未知。”诊室门外，李逸攥着刚筹集的善款转账记录，红着眼眶说：“姐，‘星火计划’的孩子们把零花钱都捐出来了......”

虞冉秦却在这时强撑着坐起身，扯下监测仪器的导线：“停掉那些治疗，把钱用在孩子们身上。”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与其在病房里数着日子，不如多画几幅画，多教几堂课。”江遂猛地将她拽入怀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不能再失去你！”

病情恶化的速度超乎想象。虞冉秦开始频繁发烧，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江遂把钢琴搬到病房，每天用琴声驱散死寂。某个暴雨夜，虞冉秦突然清醒过来，让江遂推着轮椅带她去画室。月光混着闪电照亮画布，她颤抖着画出最后一幅作品——两只缠绕的凤凰在黑暗中涅槃，尾羽化作千万道星光。

“答应我，”她将画笔塞进江遂掌心，呼吸灼热，“‘星火计划’不能停......”话音未落，心电监护仪骤然响起刺耳的长鸣。江遂发疯般按压她的胸口，泪水砸在逐渐冰冷的脸颊上。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离别哀泣。而那幅未署名的遗作，正静静躺在画架上，等待成为照亮无数孩子的最后一束光。

心电监护仪的长鸣声刺破病房的死寂，虞冉秦的指尖从江遂掌心缓缓滑落。江遂仍保持着按压的姿势，仿佛只要再用力一些，就能将爱人的生命重新注入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她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混着窗外的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李逸冲进来时，看见江遂紧紧抱着虞冉秦，像是要把两人的身体融在一起。“江遂姐……”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伸手想要触碰，又在半空僵住。江遂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可怕，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和爱人的血迹，“她只是睡着了，对吧？”

接下来的日子，世界仿佛被抽去了颜色。江遂拒绝离开病房，守着虞冉秦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弹奏《重生》。音符在寂静中流淌，却再也换不回那声熟悉的“真好听”。直到医护人员不得不强行将她带离，她仍死死抓着病床栏杆，指甲在金属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星火计划”的孩子们得知消息后，自发在各地点亮烛光。山区的小路上，数百盏自制的灯笼连成星河；城市的广场上，孩子们举着虞冉秦的画作齐声呼唤。李逸含着泪将这些画面录下来，却始终不敢拿给江遂看——此刻的她，正蜷缩在虞冉秦的画室里，对着满墙的画作喃喃自语，手中紧握着那支最后的画笔。

葬礼那天，天空飘起细雨。江遂穿着虞冉秦最爱的那件白裙，抱着骨灰盒走向“星火艺术中心”新建的纪念花园。孩子们围在她身边，将鲜花铺满小径。当骨灰融入土壤的瞬间，江遂终于崩溃跪地，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飞了树梢的鸟儿。她想起初见时那个倔强的画家，想起无数个并肩奋斗的夜晚，想起虞冉秦临终前最后的嘱托。

深夜，江遂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工作室，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在钢琴上。她颤抖着按下琴键，却发现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刺痛的回忆。恍惚间，她仿佛看见虞冉秦倚在画架旁对她微笑，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星光。江遂缓缓闭上眼，将脸贴在冰冷的琴键上，轻声呢喃：“等等我，这次换我来找你。”

黎明破晓前，晨跑的路人发现“星火艺术中心”的灯光彻夜未熄。推开门，只见江遂安静地躺在虞冉秦的画作中间，手中紧握着那支画笔，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她的身旁，是虞冉秦最后的遗作——两只凤凰在星光中永恒地相拥，而窗外，真正的朝阳正缓缓升起，将整片大地染成温暖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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