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回的翡翠耳坠在暮色中晃动,新雪般的女人在玄关微笑。我凝视她颈间与父亲同款的蛇形刺青,那是青蟒堂主母的信物,此刻正吞吐着幽绿的毒信。
佛堂的檀香盖不住血腥味。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十四岁的我蜷缩在鎏金门环下,看父亲用伞尖挑起我的下颌。雨水冲刷着他西裤上暗红的血渍,在青石板绽开朵朵曼珠沙华。
"你比那只杜宾更耐驯。"他扔来的黑绸领带缠住我溃烂的脚踝。我隔着湿透的衬衫咬他腿侧的枪茧,尝到硝烟与龙舌兰的腥甜。
此刻屏风后的阴影在蠕动。父亲的金丝眼镜搁在明代紫檀案几上,镜片倒映着我膝头将灭的雪茄。他正在批阅江淮盐运的账本,钢笔尖穿透纸页的声响像是子弹嵌入骨骼。
"您说过价值论。"我解他领口盘扣时,翡翠扳指磕在锁骨发出玉碎声。他反手掴来的掌风扫落案头白梅,花瓣坠进砚台,在墨汁里烧成灰烬。
皮带铜扣咬进掌心的瞬间,我听见他喉间溢出轻笑。十年前他教我握枪的姿势在月光下重演,只不过这次抵住太阳穴的是他颤抖的膝盖。鎏金自鸣钟突然轰鸣,惊起檐角白鸽扑棱棱撞碎琉璃瓦。
"好狗该学会等待。"他足尖碾着我腕间旧疤,那里还烙着青蟒堂的暗码。我数着他颈动脉的搏动,直到西洋钟敲响第七下,他终于赐给我一个沾染朱砂印的吻。
黎明时分暴雨骤歇。新来的女主人正在庭院修剪玫瑰,银剪刀绞断带刺的枝条。我捧着染血的绷带走过回廊,与她相视时突然想起父亲书房的波斯地毯——那些纠缠的蛇纹永远分不清头尾。
佛龛前的线香突然折断。父亲在晨光中擦拭那柄柯尔特左轮,枪管折射出我们重叠的侧影。当我含住他指尖的硝石粉末时,他终于说出昨夜未尽的话:"真正的价值,是成为我永远拔不出的那枚弹壳。"
他腕间的沉香珠串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在波斯地毯上,与昨夜打翻的葡萄酒渍融成粘稠的琥珀。我俯身去拾时,父亲皮鞋尖抵住我咽喉处的刺青——那里纹着他的生辰八字,此刻正随脉搏突突跳动。
"父亲的教育方式真特别。"我舔舐他裤脚沾染的雪茄灰,咸涩的触感让人想起十六岁那年在刑房,他教我拆卸勃朗宁时擦过我耳垂的枪油味。他忽然揪住我后颈的蛇形银链,如同拎起猎豹脖颈的项圈。
鎏金自鸣钟敲响午夜第十二下时,我们正倒在明代屏风投射的梅花影里。他拆解领带的动作宛如给柯尔特手枪退膛,丝绸布料摩挲过我锁骨的声音,像极了当年他擦拭武士刀时棉布拂过刃口的轻吟。
"好狗该学会用牙齿解扣。"他在我齿间塞进第三颗衬衫纽扣,珍珠母贝的碎片划破舌尖。血腥味漫开的瞬间,他擒住我下巴将龙舌兰灌进来,烈酒混着铁锈味在喉管烧出灼热的甬道。
屏风上的喜鹊突然被月光惊飞。他修长的腿缠绕着我腰间的武装带,铜扣在皮肤烙下带血的图腾。我数着他后腰的旧弹痕亲吻,每个凹陷都盛着十年前港口的咸腥海风。当他咬住我肩头的蟒首纹身时,我听见自己脊椎里传来铁链挣断的清响。
西洋镜里映出两具交叠的兽。他发间松脱的玉簪正将月光搅成碎银,随着摇晃的频率在我们赤裸的脊背上流淌。我忽然想起他书房里那尊断臂的观音像——此刻他仰颈的弧度与菩萨低垂的面容竟诡异地重合。
"父亲该换个教鞭了。"我握住他脚踝处的镣铐形胎记,暗红印记在月光下如同新鲜鞭伤。他嗤笑着将鎏金钢笔捅进我肩窝旧伤的褶皱,墨水流出来染黑了半边胸膛,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狂草。
晨雾漫进染血的纱帐时,我们正用撕碎的账本擦拭彼此。他指尖残留的火药粉在我肋间画出潦草的算式,那是十年前他教我计算子弹抛物线时的公式。庭院突然传来新植的夹竹桃倒地声,我们同时伸手去摸枕下的枪,两柄格洛克17的准星在晨光中交叠成十字。
“你爱我吗?父亲。”
“谁不喜欢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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