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斑与刀锋

废料集市的喧嚣被铁门隔绝，鼹鼠窝重归死寂。白堂脱下副队长肩章，冰冷的徽记收进锈铁盒。耗子洞的交易石沉大海，乱码057F3A刻在神经上，无声灼烧。等待是慢性毒药，他需要破局。

他走到布满划痕的金属桌旁，从衬衫内衬最深处取出幽蓝钥匙。钥匙冰凉，非金非石，表面流淌着微弱幽光。在根部，一个微小的蚀刻符号在惨淡灯光下显现——一个复杂的螺旋结构，线条流畅却带着某种非自然的精密感。

他从未在新城任何标识上见过这种图形。它更像…某种被刻意抹去的旧时代印记，带着实验室标本瓶底的冰冷感。

笃、笃、笃。

三下沉稳均匀的敲门声，撕裂寂静。力道穿透铁皮。

不是吴樟的惶急，不是后勤的例行。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近乎优雅的耐心。

白堂眼神骤冷。钥匙闪电般塞回。肌肉绷紧，无声滑向门边。呼吸停滞，捕捉门外动静。

笃、笃、笃。同样的节奏，再次响起。

白堂拉开一条门缝。昏暗光线下，老瘸子孙有福裹着油亮的旧棉袄，瘸腿支撑身体重心。皱纹深刻的脸上毫无表情，浑浊的眼睛精准对上白堂的目光，深不见底，粘稠平静。

“白副队长，”老瘸子嘶哑开口，“清净费。”

白堂没让开，半个身子挡门。摸出几张皱巴巴的信用点递过去，目光锁死对方。

老瘸子枯瘦的手接过钱，没看没数，浑浊眼 睛依旧钉在白堂脸上，仿佛要刺穿皮囊。接钱的瞬间，粗糙指尖“无意”拂过白堂递钱的手腕内侧，留下冰冷油渍的触感。

“规矩就是规矩。”

老瘸子慢悠悠揣好钱。视线移开，缓慢扫过鼹鼠窝内部，最终落在桌角那个暗褐色印记上，停留半秒。浑浊眼底，有东西极细微地动了一下。

“西区那地方…管道老旧，”他收回目光，声音平板，“听说前两天又塌了一小块？动静不小。陈队他们…清理得还干净吧？” “清理”二字含在喉咙里，粘腻。

白堂纹丝不动，眼神深潭般平静。“意外。报告写了。疯狗运气不好。”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远处模糊的滴水声，嗒…嗒…嗒…

老瘸子咧开嘴，露出黄牙无声地笑，冰冷嘲讽。“运气？呵…这鬼地方，运气比干净的水稀罕。”浑浊眼珠再次扫视白堂，“副队长这身皮…穿着还合身吗？可别…扎着肉。”

“汪司长给的，自然合身。”

老瘸子鼻腔轻哼。“合身就好。”他慢吞吞转身，瘸腿拖地摩擦。走两步，停下，没回头，嘶哑声音飘来：“管好链子。蜂巢底下…耗子多，眼也杂。有些东西，看见了…容易招祸。鹌鹑…不就毛都没剩几根了么？”

佝偻身影融入通道昏暗。

白堂关上门。老瘸子的话是淬毒冰锥，刺向钥匙和小丁的死。

钥匙在衬衫下像烙铁。乱码 057F3A盘旋。耗子洞无音讯。老瘸子的刀锋抵喉。时间耗尽。

翌日，治安司堡垒区，汪明远办公室。空气带着过滤后的冰冷“洁净”，巨大落地窗隔绝了下方蜂巢的污浊。

白堂站在宽大的合金办公桌前，身姿笔挺，副队长肩章在顶灯下泛着冷硬微光。他刚汇报完昨日B区边缘巡逻的“意外”——那个颅内渗血的红雾鬼，以及吴樟濒临崩溃的状态。

汪明远靠在真皮转椅里，指尖夹着一根旧时代顶级烤烟，烟雾袅袅上升。他听完，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目光在白堂肩章上停留片刻，又落回他脸上。

“吴樟…废了。”声音平淡，像在陈述天气。

“陈队老了。七组…需要一个能站得住的人。”

白堂沉默。这是暗示，也是压力。

“那个节点，”汪明远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057F3A。有眉目了？”

“还在查。”白堂声音平稳，“公共终端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锁匠的手笔。需要…更深的渠道。”他刻意停顿，目光迎向汪明远，“蜂巢内部，有些眼睛…盯得太紧。动作大了，容易打草惊蛇。”

汪明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毒蛇收紧了瞳孔。他听懂了白堂的暗示——老瘸子的窥探。“打草惊蛇？”他轻轻弹了弹烟灰，“草长了，该割就割。关键是把根挖出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烟雾盯着白堂，“我要的是结果，白副队长。过程…你自己把握。资源，可以给你开条缝。”他拿起内部通讯器，“陈秘书，给白副队长开一张…外勤物资特别申领单。权限等级…丙上级。”

是，司长。”陈秘书平板的声音从通讯器传出。

他顿了顿，“我记得流放地有几支大点的商队，最近在‘断桥驿站’附近扎堆休整？他们的耳朵…有时候比治安司的还灵。”

“信天翁和铁爪的车队，确认在断桥驿站区域活动超过一周了。”陈秘书答到。

丙上级权限！比预想的丙级更高。

汪明远直接点明“断桥驿站”和“商队耳朵”，意图赤裸——利用白堂去流放地深挖 057F3A 和钥匙线索，同时借废土复杂环境消耗他或测试他。这是把双刃剑，也是白堂唯一能动的空间。

“耗子洞里消息灵通，但也容易咬手。”汪明远靠回椅背，烟雾重新笼罩他，“小心点，别把自己折进去。你的命，现在值钱了。”

白堂接过陈秘书送来的电子申领单和一个小型加密数据板，内含断桥驿站大致方位和信天翁、铁爪商队的简易识别码，微微颔首：“明白。钥匙和门，我会查清楚。”

离开堡垒区，冰冷的空气似乎都轻松了些。丙上级权限是护身符，也是枷锁。他必须在汪明远划定的框架内，找到自己的路。

回到蜂巢下层，白堂没去集合点。他绕进一条废弃维护通道，撬开一块松动的通风栅板。

里面是他藏匿的备用装备：一把保养精良、枪管泛着哑光的旧式“蝮蛇”半自动手枪，三个压满9mm钢芯弹的弹匣，一小包高效止血粉和抗辐射药片，几张不记名、能在流放地边缘流通的低面值信用凭证。还有一件轻便的、带兜帽的旧沙漠斗篷。（捍卫者7型手枪是警司的装备，出了第三新城不能带走。而且捍卫者是警用型手枪，在废土容易暴露身份）

他需要利用丙上级权限的掩护，尽快进入废土。目标：断桥驿站，接触信天翁或铁爪商队的信息渠道，深挖 057F3A的含义，并寻找钥匙上螺旋符号的线索。同时，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无论是老瘸子的，还是汪明远“以防万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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