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池音递来的葡萄糖水晃出细碎的光斑,在她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背上闪了闪。我盯着那些指甲缝,总觉得能看到暗红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
“张野学生证上的地址,离福利院不远。”我把手机塞回兜里,短信界面还停留在那半块沾血梅花酥的头像上,“我得去找他。”
池音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她的指甲陷进我皮肤里,传来尖锐的痛感。草莓护手霜的甜腻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子,我胃里一阵翻腾。
“你不能去。”她声音压得很低,眼睛死死盯着我,瞳孔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昨天在实验室...在甬道里...你都忘了吗?”
后颈的灼热感“腾”地冒了出来,像是被人用烟头狠狠烫了一下。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撞在床架上,金属床栏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怎么会知道实验室?”我盯着她的眼睛,后背冷汗直冒,“昨天在甬道里,你明明是...”明明是穿着琥珀色旗袍的老妇人,明明是长着尖牙的怪物。
池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尖,透明指甲油下渗出暗红色的纹路。阳光照在她头发上,泛出诡异的银白色光泽。
“因为我一直都在啊。”她缓缓抬起头,左眼还是清亮的黑色,右眼却变成了幽蓝色,像两朵鬼火在眼眶里燃烧,“七千三百次轮换,我每次都在你身边。”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物理老师站在门口,白衬衫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他的眼睛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镜片后的瞳孔是纯粹的银白色。
“找到你们了。”他咧嘴笑起来,露出黄黑相间的牙齿,“妈妈说,这次轮换必须成功。”
我抓起床头柜上的苹果砸过去。苹果在他脸上炸开,果肉混着汁水溅得到处都是,可他的脸却纹丝不动,像戴了个橡胶面具。银白色的液体从他额头流下来,顺着脸颊蜿蜒爬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落。
“跑!”池音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我。她的身体撞到物理老师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趁机冲出病房,回头看见她的校服正在融化,琥珀色的旗袍从皮肤下透出来,乌黑的长发疯长,瞬间垂到脚踝。
走廊里空荡荡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消毒水的味道变成了浓烈的血腥味,墙壁上渗出银白色的液体,在光滑的地砖上汇成小溪。我顺着楼梯往下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后颈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条新短信,还是那个梅花酥头像发来的:“去顶楼,银盒子在那里——穿白大褂的男人”
“操!”我低骂一声,猛地转身冲向消防通道。手里的学生证被汗水浸湿,张野笑得一脸傻气的照片变得模糊不清。地址栏里的文字正在慢慢消失,像是被水冲淡了。
消防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味,台阶上布满暗红色的脚印。我往上跑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我,后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池音打来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小夏...快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和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他们...他们要把我们...合在一起...”
电话突然被挂断。我愣了几秒,加快脚步往上跑。消防通道顶端的门虚掩着,透出刺眼的白光。门把手烫得吓人,我用袖子裹住手推开门,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顶楼天台上,银盒子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环绕着无数记忆碎片,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张野站在盒子下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是纯粹的银白色,左半边脸爬满暗红色的图腾,右半边脸还是熟悉的琥珀色眼瞳。
他的手里攥着半块梅花酥,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看见我来,他突然笑了,左半边嘴角咧到耳根,右半边嘴角却微微下垂,像是在哭。
“找到你了,我的另一半。”他朝我伸出手,左手皮肤光洁,右手渗出银白色液体,“妈妈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物理老师从天台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拖着什么东西。阳光照在那东西上,我看见池音的头发从他指缝里垂下来,沾满了银白色的液体,校服已经变成了破布条,露出下面布满血痕的皮肤。
“池音!”我冲过去想抢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银盒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周围的记忆碎片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我和张野都吸了进去。
漩涡里全是尖叫声。无数个“我”和无数个“张野”在碎片中挣扎,他们的身体慢慢融合又分开,皮肤下流淌着银白色的液体。我看见福利院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把两个婴儿放进培养舱,老妇人站在旁边哼唱着诡异的歌谣,银盒子放在中央,发出幽蓝色的光。
“轮换开始于七千三百年前。”张野的声音在漩涡中响起,忽远忽近,“妈妈创造了我们,两个拥有她一半力量的容器。每当我们其中一个开始觉醒,轮换就会启动...你是第7300个初夏,我是第7300个张野...”
记忆碎片突然炸开。我发现自己站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银盒子悬浮在头顶。张野躺在我旁边,他的手和我的手被银白色的液体连接在一起,那些液体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带来灼热的痛感。
老妇人穿着琥珀色的旗袍,站在手术台边,脸上是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笑。物理老师站在她身后,低着头,像个听话的木偶。池音躺在旁边的手术台上,眼睛紧闭,手腕上的红绳印记正在发光。
“我的孩子们。”老妇人伸出手,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这次轮换一定会成功的。七千三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们觉醒...”
“闭嘴!”我嘶吼着,突然感觉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银白色的液体在血管里倒流,后颈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左半边脸和张野一样爬满暗红色的图腾,右半边脸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睛一只黑一只蓝,像两颗颜色不同的玻璃珠。
张野突然睁开眼睛。他和我对视着,琥珀色和幽蓝色的眼瞳里映出彼此扭曲的脸。他的嘴角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我突然明白过来。
“想融合我们?做梦!”我抓住连接我们的银白色液体,用力往外扯。张野也反应过来,和我一起撕扯着那些液体。老妇人尖叫着扑上来,指甲在我胳膊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毁了盒子!”张野嘶吼着,突然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剧痛传来,我却感觉一股力量顺着伤口流进我的身体。后颈的图腾开始发光,和银盒子里的幽蓝光交相辉映。
我抓起旁边的手术刀,挣脱老妇人的纠缠,纵身跃向银盒子。就在刀尖触碰到盒子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静止了。
老妇人的尖叫停在半空,物理老师的手僵在池音的头发上,张野的眼睛里定格着绝望和...希望?
银盒子裂开一道缝,里面掉出来半块银戒指,正好落在我手里。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半块银戒指,内侧刻着的梧桐纹路正好和手里的这半块对上。
把它们合在一起的瞬间,银盒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白光吞噬一切前,我最后看到的是张野的脸。他左半边的图腾正在消失,右半边的琥珀色眼瞳里流出两行银白色的泪水。他朝我伸出手,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了眼睛。鼻尖萦绕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声。
“小夏,你终于醒了!”池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哭腔。我转过头,看见她穿着干净的校服,眼睛红红的,头发上别着个草莓夹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银白色液体的痕迹。
“池音?”我声音沙哑,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一片,没有图腾,没有异色瞳孔。后颈也不烫了,只有一点痒痒的感觉。
“你都睡一天了,吓死我了。”池音把我扶起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学校操场的草坪上,周围围了几个同学,脸上都是担忧的表情,“昨天下午你突然晕倒,医生说就是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远处传来上体育课的哨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名指上空空的,没有银戒指。口袋里的学生证还在,张野的照片上,额头上有那道熟悉的月牙形疤痕,地址栏里的字迹清晰可见。
“张野呢?”我猛地站起来,目光扫过四周,“他在哪里?”
池音奇怪地看着我:“张野?哪个张野?我们班没有叫张野的同学啊。”
我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厉害。
“怎么会没有...”我喃喃自语,突然看到教学楼的天台上站着个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对着我,头发是纯粹的黑色,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请问,”我抓住旁边一个同学的胳膊,声音颤抖,“天台上那个人是谁?”
同学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哦,你说他啊。好像是新来的转学生,听说昨天刚转到咱们班,就坐你后桌呢。”
我松开手,一步步朝教学楼走去。每上一个台阶,后颈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消失。
推开天台门的时候,那个白衬衫男生正好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瞳,额头上没有月牙形的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干净的笑容。
“你好,”他朝我伸出手,声音温和,“我叫张野,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后桌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映出湛蓝的天空和懒洋洋的白云。阳光照在他手背上,没有银白色液体,没有血痕,只有一道浅浅的、刚愈合的疤痕,像片小小的梧桐叶。
后颈的痒意突然消失了。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温温热热的触感,真实得不像梦。
张野的手心沁着薄汗,手指不经意摩挲过我手腕内侧。这个动作太熟悉,像我们已经这样握过千百次手。教学楼的阴影斜斜切过天台,把阳光分成两半,恰好落在我们相连的手上。
"你晕倒的时候,手里攥着这个。"他变魔术似的展开手掌,半块梅花酥躺在他掌心,油纸被汗水洇出深色纹路。黄油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钻进鼻腔,我胃里猛地抽紧。
教学楼突然传来预备铃声,尖锐的电子音刺得太阳穴突突跳。池音气喘吁吁跑上天台,发梢沾着草屑,草莓夹子歪在耳边:"你们俩躲这儿干嘛?老班要查岗了——"她突然顿住,眼睛盯着张野手里的梅花酥,脸色瞬间苍白,"这东西......"
张野把梅花酥塞进我校服口袋,手指碰到我皮肤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痒意。像有谁拿羽毛轻轻扫过第七节脊椎,酥麻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在太阳穴炸开细碎的光斑。"边走边说。"他拽着我往楼梯间走,手指始终没松开。
楼梯转角处撞见物理老师,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他盯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初夏同学,低血糖就该好好休息。"说话时喉结动了动,领带夹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个银质的梧桐叶造型。
张野的手指突然收紧。我低头看见他手腕内侧浮出淡淡红痕,像是什么印记在皮下蠕动。物理老师已经走过去了,消毒水味道却留在空气里,混杂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领带夹。"我低声说,声音发紧。
"梧桐树。"张野补上后半句,拉着我加快脚步。走廊里空无一人,所有教室都传来朗朗书声,却出奇地整齐划一,像一盘卡壳的磁带反复播放。他突然停在医务室门口,门牌上的红十字在日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最后那个轮换周期,你就是在这里醒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我耳后,激起一层战栗,"当时你抓着我的手喊别碰银盒子,结果......"医务室门突然发出"咔嗒"轻响,锁芯缓慢转动着,像是里面有人要出来。
张野猛地把我拽进旁边的器材室。篮球砸到铁皮柜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伸手捂住我的嘴,温热的掌心贴着我唇瓣。器材室后墙有扇小窗,正对着医务室门口。我看见物理老师走进去,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露出一截银灰色的袜子——那颜色像极了漩涡里流淌的液体。
"他在找轮换失败的痕迹。"张野的手指滑到我后颈,轻轻按压第七节脊椎,"每个周期结束,总会留下些东西......比如你口袋里的梅花酥。"我摸到口袋里的硬物,除了半块点心,还有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形状像半枚戒指。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短两长。张野的身体瞬间僵硬,手指深陷我后颈的皮肤。"谁?"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生锈的钢管。
"送作业的。"是池音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夏,你的数学练习册忘在操场了......"
张野拽着我躲到铁柜后面。透过篮球架的缝隙,我看见池音站在门口,校服裙上沾着暗红色污渍,草莓夹子不知去向。她怀里抱着我的练习册,封面上用红墨水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银盒子,旁边写着三个字:救我们。
物理老师的声音从医务室传来:"池音同学,见到初夏了吗?她妈妈来接她了。"铁皮柜突然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张野的额头抵着我后背,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剧烈心跳——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胸腔里撞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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