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十九）

大概十几分钟过去，桌子上摆放着复原好的魔方，桌面形成一个方形凹槽将魔方吞噬后出现了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大门，继续你的副本之旅，生命来之不易，祝您逃生愉快】。

戚炤拿起钥匙轻轻转动，随着锁眼发出清脆的响声，机械特有的嘎吱声带动齿轮拧动。

门的另一面是温先生的画室，虽然它现在有点破，不少玩偶还被砸的断胳膊少腿。

灰尘蒙在堆积成山的玩偶上，但每件娃衣都是上好的丝绸材料，连珠宝也是货真价实。

戚炤在一堆破烂里发现了两个显眼的玩偶，在之前绝对没有出现过，毕竟遇到玩偶熊的时候已经把画室翻了个底朝天，这么明显的东西不会没看到。

一个穿着戏服，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大红色胭脂涂抹在两腮，发丝盘成髻，模样是个小孩子，仔细看还有点像莲儿，另一个穿着白衣，面上是惊恐的表情，肚子高高隆起，按压的手感有点像纸。

但它的腹腔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戚炤用刀慢慢划开白衣玩偶的肚子，里面只是棉花和柳絮，果然没有血肉而是藏着一张宣纸：

【殷氏秘术：连环生----姐妹亦是母女】。

他微微诧异，殷莲儿对姐姐不自觉的仰慕和相处间过分的亲昵全部有了解释，戚炤猜测可能是某个诅咒导致姐姐生下妹妹，两人之间只能活下一个，而莲儿选择的方法就是利用温先生生下孩子破除诅咒让姐姐也存活。

他收起玩偶，推开画室大门走出去。

“祁潇？”戚炤看了看四周，顾源沣他们应该在二楼，这么大动静他们应该也快下来了，他的禁闭平静无波，但祁潇会看到什么无法确定。

戚炤停止了脚步，自己身后好像传来机器运作的吱吱声，虽然距离很远，但移动速度非常快。

身体比大脑抢先一步做出反应，戚炤灵活的从楼梯上跑过在绫舟心一帮人惊讶的眼神中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其他人立刻明白了，也不管房间被炸出一个窟窿，呼啦一下四散寻找藏身处。

机器声在楼梯处响起，很快已经到达了二楼拐角处，各种细小零件掉落在来时的楼梯上。

戚炤半蹲在柜子里面，透过柜子的缝隙能隐约看清走廊的情景。

机器声是由一个人形玩偶腹腔发出，之所以被称作人形玩偶有些牵强。

他很高,目测有两米多，锃亮的大脑门是不正常的暗黑色，整个人皮都是由树皮做的有一股清香，但也掩盖不住皮囊下的腐臭和铁锈味，刺鼻的油漆将细长的双臂涂成黑色，他没有脸，五官像是小孩子的胡乱涂鸦，眼睛就是两个小豆点，嘴巴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横跨整个脸，走路姿势很扭曲，四肢绞成一团。

戚炤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呼吸随着时间慢慢放轻，他有预感，两个豆豆眼全部在盯着他，这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在柜子的缝隙中闪过一双浑浊的眼睛。

大约七八秒后，玩偶就来到戚炤面前的柜子旁，浑身的死皮掉落，腐肉周围全部是苍蝇，对密集恐惧症患者和洁癖的人来说简直要命。

鼻尖是挥散不去的血腥腐臭味，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压迫，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幼年时期的噩梦是改变他一生的起点。

玩偶在柜子前停下了，膝盖不断往下滴褐色的水渍，脚尖慢慢转向了戚炤的方向，身体像柔软的面筋整个翻转过来。

他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握紧，摸向兜里的刀，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栗和大脑皮层高度紧张蓄势待发。

他最后悔的三件事之一就是没能杀了那个畜生，如果不是顾念虚无缥缈的血脉亲情他早就在酒里下药送戚宴上西天。

或者一刀送他见阎王。

吴泠仪不应该选择这种方式，与她一直追求的美感背道而行，最后还给她的儿子留下堪称残忍的遗书。

虽然他也不会有多大触动，就像失去一个普通朋友一样无关痛痒，这是他们作为母子唯一的共同点。

出乎意料的，玩偶就这么立着，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声嘶吼。

很可笑也很无聊，如果让戚炤选择他一定会把对方扒皮抽筋再送到屠宰场做包子。

……………………

戚炤丝毫不敢放松，默不作声地移动了位置，能更方便的看到玩偶的全貌以及它打着什么算盘。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在柜子缝外，眼珠颤动盯着戚炤看。

同样的浑浊，同样的怨恨，这双眼睛本应该很漂亮，却被污浊的恶念晕染，在一个NPC身上他再次看到这种眼神。

几乎在一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心脏疯狂地跳动，血液似乎都凝固僵成团，只是维持着生命所需僵硬地流动，不同于在缅北的厮杀，没由来的怒火驾驭在理智之上。

“找到你了……”

同样的话戚炤听过很多次，从男人的嘴里嘶吼出肮脏的言语，对待他的妻子与儿子是酒后不断重复的虐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记忆里的温柔和蔼的“父亲”变成这副模样。

戚何夕从没回过家只是写信，连电话都很少打，父子在大街上碰见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

一个纯正的亚洲血统，另一个却是典型的欧美人轮廓，吴泠仪祖上的确有俄国血统，隔着三代传到戚何夕身上，也难为他“炮台”的名号，在圈子里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

这一切父母也许完全不知情，他也曾经恨过许多人，想从这里离开却还是被抓回来遭受一顿又一顿毒打。

“给我滚出来！！”

男人的谩骂声不断刺激着蜷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男孩，不堪入耳的骂词和东西打杂声并没有让他动摇，一旦出去迎接男孩的又会是一顿拳打脚踢，专挑衣服遮得住的肚子大腿，每一次出手都奔着杀人的目的。

为什么他不喜欢自己？仅仅因为和他长得不像吗？

……没关系，他也不喜欢父亲。

他不能出去，一出去就会死！！他不想死！！

“你干什么！！骂孩子有什么用！！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

女人撕裂般的怒吼，瘦弱的身躯拉扯着男人还要继续打砸的手，黑发遮盖住的红色瞳孔是不加掩饰的恶劣微笑，可惜暴怒中的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的眼睛很漂亮，微挑的眼尾风情万种，不带黑色美瞳时血红的颜色像欧洲中世纪的吸血鬼。

“闭嘴！！”男人直接给了女人一巴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滚出去！！”

女人捂住受伤的脸颊，眼神怨毒的盯着男人，血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还骂孩子？连我都恶心你！你是不是又去找他了？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离婚啊！！”

男孩捂住了耳朵，瘦小的身躯瑟瑟发抖，萦绕在耳边的是永无止境的谩骂，无助的泪水滴落在漆黑的柜子角“好吵啊……”

为什么这么吵……

好烦………

男人的谩骂声还在继续，碗，桌椅，花盆，几乎家里能砸的都被砸了个干净，谩骂声和打砸声还在继续“离婚！？你做梦！再敢烦我，我弄死你们！！”

“他到底是谁的野种！！该死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野种………

他是野种吗…………

“呜呜呜呜……”男孩咬住手臂不哭出声，纤细的小臂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顺着皮肤滴落。

害怕之后是无法形容的怨恨，如此吵闹的环境他很不喜欢，嘈杂的声音隔音并不好，他几乎能预料到第二天出门迎接到邻里的目光是怎样的鄙夷与看热闹。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孩子的死亡，最多新鲜两天，不需要多久连他存在过都不会有人记得，在四四方方的橱柜里或者一片不起眼的土地埋葬着尸体。

156号房间的妻子出轨，丈夫杀死她埋在公园的杨树林。

265房间是一个带着女儿的单亲妈妈，做了小三被原配找上门砍断了一只手，女儿的眼睛被挖了。

729房间的母亲吸毒，捂死了三个孩子扔在水井里，自己吊死在阳台。

878房间的男房主和比他小十八岁的情人勾搭在一起杀死了妻子与四个儿女。

355房间的小女孩被父母杀害分尸，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两只胳膊。

977房间发生过一场火灾，刚搬来两天的父母出门与情人约会，只有两个女孩留在家中被活活烧死。

这个被社会遗忘的罪恶之地每个人都是恶魔，他的父母并不算最特别，只是其中的一员，他也会变成这样。

在污浊之地长大的孩子曾经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最后却被自己亲手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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