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送别的站台

清晨六点，陈暮站在机场大厅，手里攥着哥哥的登机牌。父母正在柜台前办理最后的行李托运，而陈默则不停地看手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他应该不会来了。"陈默故作轻松地说，但声音里的失落藏也藏不住，"昨天说好了不送行的。"

陈暮点点头，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昨晚林筱那句"我不去送你了"说得那么干脆，可此刻她却莫名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各位旅客请注意......"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

走过来的爸妈看着兄妹俩。妈妈突然红了眼眶，紧紧抱住陈默："到了马上打电话，知道吗？"

"妈，我是去读书又不是上战场。"陈默笑着拍拍母亲的背，但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爸爸递给陈默一个厚厚的信封："应急用。记住，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陈暮站在一旁，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哥哥真的要走了，那个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的陈默，就要飞往地球的另一端了。

"小鬼。"陈默转向她，张开双臂，"来，让哥哥最后抱一下。"

陈暮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笨蛋哥哥..."她小声嘟囔，把眼泪蹭在他的T恤上。

"听好了，"陈默突然压低声音，"我跟林筱说好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会常来看你。爸妈工作忙，你有什么事就找他，知道吗？"

陈暮猛地抬头："什么？"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信得过。"陈默揉了揉她的头发，"特别是期末考试前，让他多帮你补补数学。"

"哥！"陈暮的眼泪一下子憋了回去，"我自己能行..."

陈默坏笑着还想说什么，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哟！这不是我们的学霸嘛！"

陈暮转身，看到林筱站在不远处，白衬衫外套了件深蓝色开衫，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晨光透过机场的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不是说好不来吗？"陈默大步走过去，重重拍了下林筱的肩膀。

"实验室数据出了问题，通宵处理完直接过来了。"林筱推了推眼镜，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递给陈默那个纸袋："路上看的。"

陈默打开一看，是一本崭新的科幻小说，扉页上写着「致星空下的探险家」。

"靠，这么肉麻。"陈默嘴上嫌弃，却小心翼翼地把书塞进随身背包，"谢了兄弟。"

林筱的目光转向陈暮，轻轻点了点头。那一瞬间，陈暮仿佛看到镜片后又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陈默先生，您乘坐的航班即将......"广播再次响起。

"该走了。"爸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最后的告别来得突然又匆忙。陈默挨个拥抱家人，最后用力抱了抱林筱："记住答应我的事。"

"嗯。"林筱简短地应道。

陈默倒退着走向安检口，夸张地比着口型："帮—我—妹—复—习—"

陈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看到林筱郑重地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直到陈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安检通道后，陈暮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机场的喧嚣突然变得遥远，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要喝点东西吗？"林筱轻声问，"机场有家不错的咖啡厅。"

父母因为要赶去上班，便让陈暮跟着林筱回去，又嘱咐了几句就先离开了。陈暮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单独和林筱在一起——而且是以"被托付"的身份。

"好。"她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咖啡厅里，林筱点了两杯热巧克力和一块蓝莓蛋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斑。

"你哥说你的期末数学要冲85分。"林筱推过来一份手写的复习计划，"我做了个时间表。"

陈暮接过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地列出了每天的学习任务，甚至标注了重点难点。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原来林筱这么认真地对待哥哥的托付。

"谢谢。"她轻声说，"不过你不用勉强，我自己也能复习。"

林筱推了推眼镜："不是勉强。期末冲刺很关键。"

这句话像一根小刺，轻轻扎在陈暮心上。原来只是因为学习，因为对朋友的义务。她低头搅动热巧克力，突然没了胃口。

"周三的辅导照常，"林筱继续说，"另外周末可以加两次课。"

"嗯。"陈暮机械地应答，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原来在哥哥和林筱眼里，她就是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学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换成了一首轻柔的钢琴曲，莫名让陈暮想起那些被期末考试挤占的练琴时间。

"你最近...还弹琴吗？"林筱突然问。

陈暮抬起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镜片后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

"偶尔。"她老实回答，"期末复习太紧张了。"

"保持练习比较好。"林筱的声音很轻，"劳逸结合效率更高。"

这个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陈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林筱曾经说她弹琴时"很投入"的样子，想起他辅导时偶尔流露出的赞赏眼神...

"林老师。"她鼓起勇气问，"你答应我哥的...就只是帮我复习？"

林筱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击，节奏如同某种密码。"主要是学习。"他停顿了一下，"但不只是学习。"

这个模糊的回答让陈暮的心悬了起来。她想追问，却又害怕听到那个"只是因为陈默"的答案。

回程的地铁上，两人并肩而坐。透过车窗，陈暮看到外面飘起了细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带伞了吗？"林筱问。

陈暮摇摇头。

"我送你回家。"

走出地铁站时，雨已经下大了。林筱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示意陈暮靠近些。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肩膀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

"周三见。"在一个红灯前，林筱说道。

陈暮点点头，雨水从伞沿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记得先看第7章的例题。"

"嗯。"

"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

简单的对话间，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陈暮偷偷瞥了一眼林筱的侧脸，发现他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大片——原来他一直把伞往她这边倾斜。

到家门口时，雨势稍缓。林筱收起伞，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地上。

"谢谢你今天来送机。"陈暮站在屋檐下，轻声说。

林筱摇摇头："应该的。"他顿了顿，"陈暮..."

"嗯？"

"期末虽然重要，但别太勉强自己。"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不只是因为学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陈暮心里某个紧锁的盒子。她抬头看向林筱的眼睛，在那片琥珀色的海洋里，她似乎读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读懂。

"谢谢你，林老师。"她最终只是这样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嗯。"林筱微微颔首，转身走入雨中。

陈暮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在雨幕里。哥哥离开了，但生活还在继续——有数学题要解，有钢琴可以弹，还有每周雷打不动的辅导课。而这个认知，此刻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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