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女玉真,永康元年生。"
这九个字在苏玉真眼前不断放大,扭曲,最后化作一阵眩晕。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萧景珩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的目光在画像与苏玉真脸上来回扫视,眼中的震惊逐渐转为某种可怕的冷静。
"回乾清宫。"他松开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现在。"
回宫的路上,苏玉真如同行尸走肉。永康元年——云贵妃被赐死的那年,竟然也是她的出生之年。而那画像上的笔迹,她认得,正是外祖父的手笔!
难道她叫了二十年的"外祖父",其实是...
"下车。"
萧景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乾清宫朱红色的大门在夜色中如一张血盆大口。苏玉真机械地跟着帝王穿过重重宫门,来到一间她从未来过的偏殿。
殿内陈设简单得出奇,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墙上挂着一幅已经泛黄的山水画。萧景珩反手锁上门,将铁盒重重放在桌上。
"脱衣服。"
苏玉真猛地抬头:"什么?"
"朕说,脱衣服。"萧景珩一字一顿,"或者朕亲自动手。"
烛光下,帝王眼中跳动着危险的火苗。苏玉真知道这不是情欲,而是一种更可怕的审视。她颤抖着解开腰带,外袍滑落在地,只剩单薄的中衣。
"继续。"萧景珩目光如刀。
当中衣也落下时,苏玉真双臂环胸,不自觉地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萧景珩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解剖的冷酷打量。
"转身。"
她慢慢转身,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声。然后是一阵窸窣声,萧景珩似乎从柜子里取了什么。
"知道朕在看什么吗?"帝王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
苏玉真摇头,后背绷得笔直。
"云贵妃后腰有一处蝴蝶形胎记。"萧景珩的声音带着某种残忍的平静,"而你..."
冰凉的指尖突然触到她后腰某处。苏玉真浑身一颤——那里确实有个胎记,从小就有,形状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果然。"萧景珩冷笑一声,粗暴地拽过她手腕,再次查看那个莲花胎记,"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苏玉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我发誓我不知道..."
"闭嘴。"萧景珩突然暴怒,一把将她推到墙边,"你知道欺骗朕是什么下场?"
苏玉真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疼得闷哼一声。但更疼的是胸口——那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认知会让她如此痛苦。
"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她直视帝王眼睛,声音嘶哑,"我从小在江南长大,外祖父说我是他女儿难产留下的孤女..."
"江南?"萧景珩眼神微动,"具体何处?"
"苏州城外三十里的白鹭村。"
这个答案似乎触动了什么。萧景珩松开钳制,转身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一块半圆形的玉佩。
"认识这个吗?"
苏玉真瞳孔骤缩——这玉佩她太熟悉了!外祖父临终前给了她另一半,说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
"我...我有另一半。"她颤抖着从贴身衣物里掏出红线串着的半块玉佩,"外祖父说,等我找到..."
话未说完,萧景珩已经将两块玉佩合二为一。严丝合缝,完美拼接。玉佩内壁浮现出一行小字:"云氏血脉,永世不绝。"
殿内死一般寂静。苏玉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萧景珩盯着合二为一的玉佩,表情空白得可怕。
"所以,"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朕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个称谓像一把刀刺进苏玉真心口。她突然想起萧景珩醉酒那夜靠在她膝头的温度,想起他每次注视她时眼中复杂的情绪...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陛下..."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力地跪坐在地。
萧景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空洞:"从今日起,你住在这里。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他转身欲走,苏玉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衣角:"那小顺子呢?他还活着吗?"
萧景珩背影一僵:"你倒是关心他。"
"他救了太子!"苏玉真急切地说,"而且他的血..."
"他的血怎么了?"帝王敏锐地转身。
苏玉真咬住嘴唇。她注意到小顺子的血与太子相融时,隐约泛着不正常的蓝色。这绝对不正常。
"他的血很特殊。"她谨慎地选择措辞,"我想再检查一下。"
萧景珩眯起眼睛,突然弯腰捏住她下巴:"苏玉真,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从现在起,你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关乎生死——不仅是你的,还有所有与你有牵连之人。"
他松开手,大步离去。殿门重重关上,落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苏玉真瘫坐在地,泪水终于决堤。她颤抖着拾起那幅画像,指尖轻抚云贵妃的面容——这个美丽的女人才是她的生母?那她父亲是谁?为何外祖父要隐瞒这一切?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最让她心痛的是萧景珩离去时的眼神——那里面不仅有愤怒和震惊,还有某种深深的...失望。
次日清晨,苏玉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地上睡了一夜,全身骨头都在抗议。
"姑娘,陛下命奴婢给您送东西。"一个陌生宫女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几个大箱子被推进来。苏玉真打开第一个,顿时呆住——里面全是女子的衣物,料子华贵,却都是二十年前的款式。
第二个箱子里装满了医书,有些已经残破不堪。最底下压着一本手札,扉页题着"云氏医案"四字。
最后一个箱子最小,却最重。苏玉真费劲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套完整的金针,比她现有的精致百倍。针尾雕刻着细小的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云贵妃的遗物?
她正发愣,门又被敲响:"姑娘,小顺子快不行了,陛下问您要不要去看最后一眼。"
苏玉真如遭雷击,顾不上更衣就冲出门。守门的侍卫竟未阻拦,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诏狱比想象中干净,但阴冷刺骨。小顺子被单独关在一间石室里,身下垫着干净的稻草,脸色灰白如纸。
萧景珩已经在那里,背对着门站在窗边。晨光透过铁栅栏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
"他怎么了?"苏玉真跪到小顺子身边,立刻搭脉检查。
"今早狱卒发现他口吐黑血。"萧景珩没有回头,"太医说是牵机毒。"
苏玉真皱眉。脉象确实像中毒,但与淑妃、太子的症状又有微妙不同。她掀开小顺子的衣领,在锁骨处发现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不是牵机毒。"她笃定地说,"是混合毒,有人给他注射了..."
话未说完,小顺子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她手腕:"小心...九...他找的不是玉玺...是..."
"是什么?"苏玉真俯身追问。
小顺子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瞳孔开始扩散,生命正在急速流逝。
"让我试试金针渡穴。"苏玉真抬头看萧景珩,"还有一线希望。"
帝王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苏玉真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犹豫了一下,又拿出那套云贵妃的金针。两套针并排放置,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同光泽——她的针朴实无华,云贵妃的则精美绝伦,却同样锋利。
针尖刺入小顺子头顶百会穴的瞬间,苏玉真感到一丝异样——这次的阻力比往常大得多,仿佛有什么在阻挡金针进入。
"按住他的手脚。"她沉声吩咐。
萧景珩亲自上前,单手就制住了小顺子的挣扎。苏玉真深吸一口气,将第二根针刺入膻中穴。这次阻力更大,针尖甚至微微弯曲。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抵抗..."
第三针、第四针...当七根金针全部就位时,小顺子突然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一股黑血从他口中喷出,落在地上竟嘶嘶作响,腐蚀出一个小坑!
"退后!"萧景珩一把拽开苏玉真。
黑血持续喷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更可怕的是,那些血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细如发丝的黑色线虫!
"蛊毒。"苏玉真声音发抖,"这不是普通毒药,是活蛊。"
萧景珩脸色阴沉如水:"能救吗?"
"我...可以试试。"苏玉真咬牙,"但需要我的血。"
不等回应,她已经用金针刺破自己指尖,将血滴入小顺子口中。一滴、两滴...到第五滴时,小顺子的抽搐突然停止。
"再...再来点..."小顺子虚弱地请求。
苏玉真又滴了三滴。奇迹发生了——小顺子灰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稳下来。但更惊人的是,当萧景珩用剑尖挑起一条黑色线虫时,那虫子接触到苏玉真的血,竟然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这..."萧景珩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苏玉真自己也呆住了。她知道自己的血有些特殊,但没想到竟能灭杀蛊虫!
"云氏血脉..."小顺子突然开口,声音嘶哑,"果然能克制噬心蛊..."
萧景珩猛地转头:"你知道什么?"
小顺子挣扎着坐起来:"罪臣...罪臣不敢妄言。只听说当年先帝病重时,云贵妃曾用自身血脉为引..."
"胡说!"萧景珩厉声打断,"先帝是病逝,与云贵妃无关!"
小顺子低下头,不再言语。但苏玉真注意到萧景珩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在怀疑自己坚信了二十年的"真相"。
"陛下..."她轻声唤道,"小顺子需要休息。"
萧景珩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冷声吩咐狱卒好生照料,然后拽着苏玉真离开诏狱。
回到乾清宫偏殿,萧景珩反常地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窗前,背影僵硬如石雕。
"你知道朕为何恨医女吗?"他突然问。
苏玉真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臣妾不知。"
"因为当年指认云贵妃用巫蛊之术害先帝的,就是太医院三位院判。"萧景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说亲眼看见她用金针蘸自己的血,刺入先帝穴位。"
苏玉真心头一震:"所以先帝其实是..."
"中毒而亡。"萧景珩转身,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而朕的生母,被扣上弑君罪名,万箭穿心。"
这个真相太过沉重,苏玉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只是本能地走近几步,想要安慰这个突然卸下帝王面具的男人。
"你的血..."萧景珩盯着她刚刚刺破的指尖,"为什么能解蛊毒?"
"我不知道。"苏玉真诚实地说,"外祖父从小让我泡药浴,喝各种汤药。他说我体弱,需要调理..."
"药方还记得吗?"
苏玉真点头,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记忆中的配方。萧景珩站在她身后观看,呼吸拂过她发顶。
"曼陀罗、雪见红、断肠草..."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这些都是剧毒之物。你外祖父是在用毒药淬炼你的血脉。"
苏玉真手一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她突然想起外祖父临终时的话:"玉真,你的血是救人的利器,也是催命的毒药。慎用...慎用..."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淑妃娘娘宫中搜出了巫蛊娃娃!"
萧景珩眼神一凛,大步走去开门。总管太监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扎满银针的布偶。那布偶上赫然写着苏玉真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更可怕的是,布偶的胸口处渗出一抹暗红,像是被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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