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金光如同黑夜中的萤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
萧景珩跪在榻前,手指颤抖地解开苏玉真的衣襟。在她心口位置,一朵小巧的金莲虚影正在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光芒就弱一分。
"心莲..."小顺子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云氏血脉将逝时会凝结毕生精华成心莲,可保七日魂魄不散!"
萧景珩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如何救她?"
小顺子欲言又止地看向已经苏醒的太子。小皇子虽然虚弱,眼神却异常清明:"父皇,我知道怎么救云姨。"
他从颈间取下一枚小小的玉钥匙——正是那日从淑妃发髻中找到的青铜钥匙:"云姨的玉佩上说'以心换心',是要用心头血激活皇陵密室里的药鼎。"
"什么密室?"萧景珩急切地问。
"皇祖母...不,太后在皇陵底下建了密室。"太子稚嫩的声音说出惊人的话,"她在那里养着好多黑色虫子,还关着一个穿白衣的漂亮娘娘..."
萧景珩如遭雷击。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难道云贵妃还活着?被太后囚禁了二十年?
"寰儿,你怎么知道这些?"
太子低下头:"每次喝了安神汤,我就能看见那个娘娘...她总对我哭,叫我'珩儿'..."
这是萧景珩的乳名!帝王身形一晃,扶住床柱才没有跌倒。若太子所言非虚,那么皇陵密室里关押的很可能是...
"陛下!"影卫首领突然闯入,"太后挣脱束缚,往皇陵方向逃了!"
萧景珩眼神骤冷。他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苏玉真,又看了看虚弱的太子,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小顺子。"他忽然开口,"朕记得你是景瑞王之子,论辈分是朕的堂弟。"
小顺子扑通跪下:"罪臣之后,不敢..."
"朕现在册封你为摄政王,暂代朝政。"萧景珩打断他,解下腰间玉玺放在小顺子手中,"若朕三日内不归,你辅佐太子登基。"
"陛下!"小顺子惊恐万分,"这如何使得..."
萧景珩已经抱起苏玉真,大步走向殿外:"传朕口谕,禁军统领率三千精兵封锁皇陵,任何人不得出入。"
"父皇!"太子挣扎着下床,"带我一起去!那个白衣娘娘说...说只有云氏血脉才能打开最后一道门!"
萧景珩脚步一顿。他低头看着苏玉真胸口的金莲,光芒又弱了几分。时间不多了...
"备马!"
夜色如墨,一队铁骑疾驰在通往皇陵的官道上。萧景珩将苏玉真紧紧裹在披风里,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怀中的女子轻得像片羽毛,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坚持住..."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破碎,"朕带你回家。"
皇陵入口处,禁军已经列阵以待。统领上前禀报:"陛下,太后进入地宫后触动了机关,现在通道被断龙石封死了。"
"找!一定有其他入口。"萧景珩厉声道。
一名老守陵人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陛下,老奴小时候听祖父说过,皇陵有条引水密道,可通地宫..."
在老人指引下,众人找到了隐藏在石碑后的密道入口。萧景珩将苏玉真交给太医照料,自己则带着太子和十名精锐影卫潜入幽暗的通道。
密道阴冷潮湿,墙壁上长满青苔。借着火把的光亮,萧景珩注意到地面上有新鲜的血迹——太后受伤了!
"父皇,这里。"太子突然指向一处岔路,"我闻到药香了。"
萧景珩也闻到了,那是一股混合着草药与腐朽气息的怪味。他示意影卫警戒,自己抱着太子小心前进。
拐过三个弯后,前方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央摆放着一个青铜药鼎,与他们在淑妃宫中找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三倍不止。鼎下炭火未熄,鼎中黑雾翻腾,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药鼎正上方的石壁上,用铁链锁着一个白衣女子!她长发垂地,面容被阴影遮盖,只有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无力地垂着。
"母妃..."萧景珩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猛地抬头,露出一张与苏玉真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这张脸上布满可怕的疤痕,右眼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
"珩儿?"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真的是你吗..."
萧景珩如遭雷击。二十年了,他以为早已阴阳两隔的生母,竟然被折磨成这副模样!愤怒与悲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龙渊剑发出嗡嗡的震鸣。
"哈哈哈..."一阵癫狂的笑声从暗处传来。太后踉跄着走出阴影,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已经浸透前襟,"想不到吧,萧景珩?你的好母妃一直在这里,看着我如何调教她的儿子成为一代暴君!"
"为什么?"萧景珩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因为先帝爱她!"太后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才是正宫皇后,可先帝眼里只有这个贱人!甚至临死前还密诏要废我儿子立你为太子!"
她疯狂地拉扯药鼎旁的铁链,云贵妃发出痛苦的呻吟:"魏瑾说得对...只有让你们母子生不如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魏瑾在哪?"萧景珩厉声喝问。
太后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无处不在..."话音未落,她突然抽搐起来,口中冒出黑色泡沫。更可怕的是,她皮肤下开始蠕动,仿佛有无数虫子在里面爬行!
"陛下小心!"影卫急忙护在前方。
太后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血肉模糊中,一个黑色印记从她额头浮现——九瓣莲花!
"以我血肉...献祭..."她嘶吼着扑向药鼎,"魏公...重生吧!"
萧景珩一剑斩出,太后人头落地。但诡异的是,她的身体依然向前冲去,最终栽入药鼎中。鼎中黑雾瞬间沸腾,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快走!"云贵妃虚弱地喊道,"他要出来了!"
萧景珩纵身跃上石壁,龙渊剑砍断铁链,将母亲救下。云贵妃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寰儿,带你祖母出去!"萧景珩将云贵妃交给太子,"影卫护送!"
"父皇!"
"这是圣旨!"
影卫含泪抱起太子和云贵妃,迅速撤离。几乎在同一时刻,药鼎轰然炸裂,一个由黑雾组成的人形缓缓升起...
"萧景珩..."黑雾发出沙哑的声音,"二十年了,我们终于见面了。"
魏瑾!这个祸乱朝纲二十年的九千岁,终于现出了真身。
"你对我母妃做了什么?"萧景珩持剑而立,眼中杀意滔天。
黑雾扭曲着,渐渐凝实成一个瘦高的老者形象:"不过是让她尝尝我当年的痛苦。"魏瑾阴森地笑着,"心爱之人被夺走的滋味...你很快也会懂了。"
他猛地一挥手,黑雾化作无数尖刺射向萧景珩。帝王挥剑格挡,但仍有几根黑刺穿透肩膀,带出串串血珠。
"你的血..."魏瑾贪婪地舔着嘴唇,"有云氏的味道...看来你已经和那个小丫头换过血了。"
萧景珩不答话,剑招越发凌厉。但魏瑾仿佛没有实体,剑锋划过黑雾,转眼又恢复原状。
"没用的,陛下。"魏瑾讥讽道,"我早已不是凡人,而是与蛊共生。除非..."
他突然转向通道方向:"除非用云氏血脉祭鼎!"
萧景珩心头巨震——苏玉真还在外面!
不顾伤痛,他转身冲向通道。魏瑾的狂笑在身后回荡:"跑吧!等我得到那丫头的身体,就是大梁灭亡之日!"
冲出地宫,萧景珩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三千禁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太医的马车被掀翻,而苏玉真...
不见了!
"陛下..."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石碑后传来。小顺子满脸是血地爬出来,"魏瑾...他化作黑雾卷走了苏姑娘..."
萧景珩如坠冰窟。他看向皇陵入口,断龙石已经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击碎,里面黑雾翻滚,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悬浮其中——是苏玉真!
"不!"萧景珩提剑冲了进去。
地宫内,魏瑾的黑雾完全包裹了苏玉真。她的身体悬浮在半空,胸口金莲的光芒正在被黑雾一点点吞噬。
"来得正好,陛下。"魏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见证这一刻吧——云氏血脉与皇族龙气的完美融合!"
黑雾突然剧烈翻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苏玉真的身体开始抽搐,金色纹路重新在她皮肤上浮现,但这次却被黑雾染成了暗金色。
萧景珩知道,一旦转化完成,魏瑾就将借苏玉真的身体重生!他必须阻止这一切,可是...
"没用的,陛下。"魏瑾讥讽道,"除非你愿意以命换命,否则..."
萧景珩突然笑了。他收起龙渊剑,从靴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正是那柄"血刃"。
"你笑什么?"魏瑾警觉地问。
"笑你机关算尽..."萧景珩用匕首划开自己手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却不知云氏秘术的真正用法!"
他以血为墨,在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咒。每一笔落下,魏瑾的黑雾就颤抖一下,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冲击。
"住手!"魏瑾怒吼,"你会害死她的!"
萧景珩不为所动,继续画着血符。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符咒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将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以心换心,方得始终..."萧景珩轻声念诵,"苏玉真,朕来换你了。"
金光如潮水般涌向黑雾,所过之处黑雾纷纷溃散。魏瑾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拼命收缩黑雾想要保护核心。但金光势不可挡,最终穿透黑雾,直抵中心的苏玉真!
她胸口的金莲接触到金光,瞬间暴涨。与此同时,萧景珩却开始迅速衰弱,脸色灰败如纸。
"不...不可能!"魏瑾歇斯底里地咆哮,"你怎么会云氏禁术?!"
萧景珩虚弱地笑了:"因为朕的体内...流着云氏的血..."
金光越来越盛,黑雾节节败退。魏瑾见大势已去,突然扑向萧景珩:"那就一起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是苏玉真的金针!她从昏迷中苏醒,七根金针脱手而出,精准刺入魏瑾黑雾中的七个光点。
"天枢、天璇、天玑..."每报一个星名,就有一根金针亮起,"玉衡、开阳、摇光..."
七针连成北斗形状,将黑雾牢牢钉在半空。魏瑾发出凄厉的哀嚎,黑雾疯狂扭动却无法挣脱。
"最后一针..."苏玉真虚弱但坚定地说,"破军!"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金针上。七针瞬间连成一片,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劈下!
"不——!"
魏瑾的惨叫戛然而止。黑雾在银光中灰飞烟灭,只剩下一滩腥臭的黑水。而与此同时,萧景珩也倒在了血泊中...
"陛下!"苏玉真踉跄着扑到他身边。
萧景珩的呼吸已经微不可察,脸色白得透明。他以自身为媒介施展禁术,生命力几乎耗尽。
"为什么..."苏玉真泪如雨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景珩艰难地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朕可以...不要这江山...却不能...没有你..."
他的手无力垂下,瞳孔开始扩散。苏玉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不...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她拔出心口的金莲——那是她毕生血脉精华所化——轻轻放在萧景珩胸前。然后取出七根金针,刺入他周身大穴。
"金针渡魂..."苏玉真声音颤抖,"以我心莲,换你重生..."
金针刺入,金莲缓缓融入萧景珩心口。他的脸色开始恢复血色,而苏玉真却越来越苍白...
当最后一缕金光消失时,萧景珩睁开了眼睛。而苏玉真却倒在他怀中,气息全无。
"不..."帝王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鸣,"不!"
他紧紧抱住苏玉真尚有余温的身体,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如此放纵情绪...
一滴泪落在苏玉真唇上。奇迹般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三个月后,太医院女子分院正式挂牌。
这是大梁开国以来首次允许女子行医,而首任院正正是曾经的冷宫弃妃苏玉真。挂牌当日,皇帝亲自到场,引来朝野震动。
分院后院的药圃里,苏玉真正在教几个女学徒辨认草药。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金铃——那是萧景珩特意命人打造的,里面封存着一滴帝王血,据说可以温养她受损的心脉。
"院正大人。"小学徒好奇地问,"为什么这株雪见红要种在青铜盆里呀?"
苏玉真微笑:"因为它喜欢铜锈的气味,就像..."
"就像朕喜欢你身上的药香。"一个低沉的声音接道。
萧景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药圃门口,一身月白常服,没有半点帝王威仪。女学徒们慌忙行礼,识趣地退下。
"陛下怎么来了?"苏玉真脸颊微红。
"来讨杯茶喝。"萧景珩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母妃今日能下床走动了。"
云贵妃获救后一直在调养,虽然失去的右眼无法复明,但在苏玉真的精心治疗下,其他伤势已经好转许多。
"寰儿呢?"
"跟着小顺子...不,现在是摄政王了,在上朝。"萧景珩轻笑,"那小子比你想象的精明,已经笼络了一半朝臣。"
自从那日皇陵一役后,萧景珩出人意料地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则担任辅政亲王。朝野起初哗然,但见识过小顺子...不,萧顺的治国才能后,反对声渐渐平息。
"你真的不后悔吗?"苏玉真轻声问,"为了我..."
萧景珩用一个吻封住她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仿佛诉说着千言万语。
"朕...不,我现在很快乐。"他抵着她的额头说,"二十年来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阳光透过药圃的葡萄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苏玉真腕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命运的轻笑。
谁能想到,一场始于冷宫的相遇,最终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也改写了整个大梁的历史?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已经康复的云贵妃含笑看着这一幕,轻声对身旁的太子说:"看吧,寰儿,这就是云氏血脉的力量——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让铁石心肠的帝王学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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