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林逢春的,江韵白自己也说不清。
只记得初见那日,阳光像打翻的熔金,灼得人睁不开眼。
他站在梧桐树下,与父亲争执的声音惊飞了一树的鸟儿。
就在他攥紧拳头,脏话就要说出口时,忽然瞥见不远处身穿校服的身影——林逢春单肩背着书包,她扎着高马尾,八字刘海被热风吹得微微扬起,一双桃花眼眼里盛着错愕与来不及躲藏的尴尬。
他原是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太虚无缥缈了。
可当林逢春抬眼望来的瞬间,江韵白耳畔骤然寂静。
蝉鸣、风声、父亲未尽的斥责,全都消失殆尽,唯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那一刻,世界在他的眼中全部褪色,唯独林逢春那双眼眸鲜活生动。
每当记忆回到那一天,江韵白的胸口便涨起潮汐——林逢春站在阳光下的模样,像一帧被岁月反复摩挲却愈发明亮的底片。
她那双明亮干净的双眸,纤细的手腕,都在他脑海里不断放大、不断清晰。
心跳声便在这时开始暴动。
起初是春雨叩窗般的轻颤,后来变成盛夏雷云在肋骨间翻滚,最后竟成了秋风扫过麦浪的轰鸣。
原来人的心脏可以这样贪婪,每一次的跳动都比前一次更迫切地想要撞碎胸膛,去够那个早已烙印在视网膜上的身影。
他第一次喜欢女孩子。
刚和她一个班时,他手足无措,林逢春似有似无的讨厌他不是感觉不到,真正的搭上话是坐一块两个月后。
林逢春的存在让他的眼中再也无法载的下别人,他喜欢林逢春,是只要靠近一点点就可以很高兴,是只要能够说上一句话就可以激动很久。
坐在她的身旁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比珍惜,林逢春的喜怒哀乐他都想了解,为何喜为何怒为何哀,一切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小春,这周天要一起去爬鹿山吗,听说那里有许愿很灵的寺庙,我们一起去吧。”
下课铃打响,江韵白原本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他望向身侧趴在桌上预备睡觉的人,笑嘻嘻的开口。
林逢春想了想,她还要陪姐姐一起跨年,“不了吧,这周我要陪姐姐。”
江韵白的神情瞬间黯了下来,像是有人突然掐灭了眼底的光。
他垂下眼睫,嘴角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整个人如同淋了雨的流浪犬,连蓬松的发梢都仿佛耷拉下来,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委屈。
空气中失落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韵白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骨节微微发白——那模样,活像被主人遗忘在门后的小狗,连呜咽都压在喉咙里,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秋雨怎么样?”
林逢春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僵硬的转移话题,江韵白听出了她想转移话题的心思,也没多纠结,认真开口。
“秋雨很好,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我有好好照顾它。”
听到江韵白这么说,林逢春担忧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蓝莓味的酸糖递给了眼前的少年。
“特意给你带的,吃吧。”
看着江韵白被酸到扭曲的面庞,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多久了,还会被酸到,真菜。”
“瞎说,才不酸!”
“我看你全身上下就嘴嘴硬。”
两人的低语在教室里响起。此时,已经是秋季的末尾了,窗外的梧桐树早已褪尽繁华,枯叶蜷曲着,一片片被秋风扯落。
而树下,一只死去的白蝴蝶正渐渐与泥土同腐,翅膀上残存的鳞片还在徒劳地反射天光,仿佛还在做最后一次飞舞的梦。
霉斑爬上它破碎的翅缘,它的生命在逝去。
女厕所的隔间里,林似锦正在捂着嘴无声落泪,她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掉落在地上,那双纤细的手不停的擦着眼泪,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胸前的茉莉徽章边缘已经褪色,就如同她的生命力。
晚上回到家中的林逢春把书包随手扔在地上,瘫在沙发上。
十二月的天很冷,林父正在为她和林似锦做夜宵,趁着这段做夜宵的时间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林似锦——站在顶楼的林似锦,梦中的姐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跳了下去。
“姐姐,不要——”
林逢春被猛的吓醒高声喊了一句,房间里敷面膜的林母被声音吸引了出来,她温声开口,“怎么了,春儿?”
回想起刚刚的梦,林逢春仍然心有余悸,她对林母摆了摆手,“没事,妈妈,刚刚做噩梦了。”
闻言,林母上前抱了抱林逢春,开口安慰道“没事的,春儿,梦都是反的。”
林逢春将头深深埋在林母的怀里,感受着母亲的气息,心却越来越慌张。
最终她还是推开林母走向了姐姐的卧室,轻敲了敲门,“姐,我可以进吗?”
林逢春站在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棕色门框上斑驳的漆痕。
秒针走过的声响被无限放大,在耳膜上敲出焦灼的节奏。
厨房里传来菜刀与砧板碰撞的声音,偏偏姐姐的房间里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呼吸声都消融在空气中。
她数着墙纸上褪色的茉莉花纹路,那是姐姐亲手选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这扇仿佛突然变得千斤重的门,忽然听见门缝里漏出一声叹息。
那声音轻得像冬日呵出的白雾,却让她的后背倏地绷紧——
“进来吧。”姐姐的嗓音裹着奇怪的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慢慢浮上水面的气泡。
林逢春推开门迈步走进去,房间里很暗,这次床头的灯光更加的暗,姐姐的脸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模糊不清,林逢春走上前紧紧抱住林似锦。
“姐,我刚做噩梦了,我好害怕。”
林似锦听着林逢春的絮絮叨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依然温柔,耐心等到林逢春讲完才缓慢开口。
“春儿,你听过那句诗吗?”
“什么?”
林逢春疑惑的抬眸,却只看见姐姐望向窗外的那双眼眸,那双神似林母的狐狸眼没有一丝光亮,此刻空洞无神。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见林逢春摇头,林似锦声笑了笑,“不知道就算了,我也是今天偶然看见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低下头看着在她怀里的林逢春,眼睛里流露出的不舍让林逢春的心再次慌乱,她握住姐姐的手,“姐,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憋着。”
林似锦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从林逢春的脸庞转移到书桌上的一个本子,那是一个牛皮本,有些破旧。
“妹,你说人会有下辈子吗?有的话我下辈子想成为一只蝴蝶——白色的蝴蝶。”
“为什么想成为蝴蝶,姐姐?”
“因为我想成为春天,一只蝴蝶代表一个春天。”
“可是,蝴蝶活不过秋天和冬天啊,我想姐姐下辈子也可以长命百岁。”
林逢春的话语让林似锦的脸上又有了些许笑意,她摸了摸林逢春的脑袋什么话也没说。
“春儿,锦儿,吃夜宵啦——”
恰巧此时林父的声音响起,林逢春听见立马高兴的爬起来快步走出门外去吃夜宵了,只留下林似锦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不远处被子上的手机的屏幕搜索页面显示的是——遭受校园冷暴力了该怎么办。
冬天真的好遥远啊,春儿,我也许真的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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