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周天要不要去鹿山寺庙,听说那里许愿很灵的」
深夜十一点,窗外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林逢春刚洗漱完毕,温热的水汽还氤氲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睡衣领口晕开几朵深色的小花。
她掀开厚被子,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划破了昏暗的卧室。
那条弹出的消息是林似锦发来的,姐姐有多久没有主动给她发过信息了,她想。
上了高二后没几天,姐姐就开始默默疏离她,独留她一人被困在名为冷落的困境止步不前。
「好啊,姐姐」
她手指轻敲屏幕,打下这一行字时,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飘回到白天——江韵白那含着笑意的邀请,像一汪清泉注入她平静的心湖。
“最近这个寺庙这么火吗?”
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仿佛能触摸到那个被香火熏染的寺庙。
许愿真的这么灵验?
这个念头像一粒顽皮的种子,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土壤里悄悄生根,又像一缕缥缈的香烟,在她脑海中缭绕不散。
隔天到学校后,林逢春破天荒地没有在下课时趴在桌子上补觉。
晨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她身旁的空位上,那张桌椅从早上起就冷冷清清,它的主人一直没有来。
“江韵白呢?”
这个念头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她的心尖,却又沉甸甸地坠在胸口。
她抿了抿唇,目光扫过嘈杂的教室,最终定格在教室后排——蒋言泽正和几个男生嬉笑打闹,她记得蒋言泽是江韵白的好兄弟来着。
犹豫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脚步,但最终,疑惑还是占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袖口,稍微纠结了一下便提步向那里走去。
“蒋言泽!”
她的喊声让打闹的男生们齐刷刷的停了下来,视线一下集中在林逢春的身上,她不由得感觉有些紧张,蒋言泽看见来人抬步走上前。
“怎么了,林逢春?”
“我想问一下,江韵白今天怎么到现在都没来学校。”
林逢春站在那儿,指尖微微蜷缩着,像是怕惊扰了空气。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上,几乎瞬间就消融在周围的嘈杂里。
“靠——”面前的男生突然爆了一声粗口,林逢春面上疑惑更甚,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爆粗口了,她想。
“不好意思啊,林逢春,我忘了和你讲了,白哥让我和你说他今天要去医院来着。”
“医院?他去医院干什么?”林逢春的语气不自觉的加急,她又想啃手了,不过现在肯定不能啃。
“这个我不是很了解,只听白哥提过一嘴,好像是因为他总是做噩梦,所以经常要去看,很快就回来。”
林逢春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又机械的啃起了手,直到嘴里尝出一抹血腥味她才愣愣的把手从嘴里放出来拿纸包上。
因为梦吗?是他之前说的那个梦吗?
林逢春猛的回想起来——江韵白之前和她提到过的,那个梦中漆黑一片,有个人总是让他快跑,离开这里。
原来光怪陆离的梦困扰到他了吗,上课时林逢春呆呆的想着,走神的模样连物理老师都轻易发现了。
“林逢春,我讲到那一题了?”
程老师的声音像一道惊雷骤然劈落,林逢春猛地一颤,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来时差点带翻了椅子。
她慌乱地攥紧课本边缘,纸张在指腹下发出细微的脆响,可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却像一群游动的蝌蚪,怎么都抓不住重点。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似的。
垂落的八字刘海在眼前投下细碎的阴影,却遮不住她烧得通红的耳尖。
程老师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连颤抖的翅膀都无所遁形。
“站一会儿吧,”程老师推了推眼镜,叹息声里带着粉笔灰般的疲惫,“魂儿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窗外微风吹过,梧桐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林逢春低着头,指甲悄悄陷进掌心,尴尬如同潮水淹没了她。
窗帘被拉上,惨白的灯光在诊室里流淌,像一层薄薄的霜。
江韵白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却仿佛坐在悬崖边缘,背脊绷得笔直。
他的声音很低,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每个字都裹着梦境里未散的寒意。
“我又一次梦见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团黑雾在我的面前,黑雾里发出女声,她让我快走离开这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膝盖处的布料,指节泛出青白,“然后——”
突然的停顿里,空调的嗡鸣声变得刺耳。
他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颤抖的阴影,仿佛又感受到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坠落时的风声在耳畔尖啸,失重感如潮水般漫过四肢,连心脏都悬在了半空。
“太真实了。”
他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却没能到达眼底。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摇晃,像极了梦里扭曲变形的黑影。
“江韵白,你兴许是压力太大了才会梦见被推下去。”
心理医生的话让他的内心涌起一阵烦躁,他皱了皱眉,要是真是压力大他能连续梦几个月吗,庸医,他在心里暗暗吐槽。
诊室的环境让他感觉到压抑,好想林逢春,她现在会在干什么,心理医生的话他直接抛在脑后不听了,满脑子都是林逢春。
所以,当心理医生说完后,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诊室的门,江父就站在门口,见儿子出来立马走上前关切询问。
“怎么样啊,韵白?”
“没事,走了,回校了。”江韵白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他背上书包大步离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真是让他受的够够的。
江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絮叨:“钱打你卡上了,我平时忙没时间照顾你,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渐渐染上喘息,在冷白的走廊里断成一截一截的。
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顺着皱纹的沟壑蜿蜒而下,在消毒水味里闪着细碎的光。
可前头那道清瘦的背影依然走得又快又急,校服的衣角在拐角处一闪。
江父终于扶着墙停下来,佝偻的背脊一起一伏,把那些没说完的话都化成了颤抖的叹息。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是高声开口,“你妈她又常年在国外,回不来——”
话还没说完,江韵白的身影就又折返了回来,他眼眶有些泛红,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声吼着。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妈,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你告诉我,我妈到底去干什么了?!”
江父罕见的沉默了,江韵白望着父亲的这副模样,轻笑了一声冷冷开口,“我就知道问你也没用。”
江父站在原地,望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挺拔的肩线在走廊尽头被灯光拉得很长。
他下意识伸出手,却终究什么也没抓住。
深深的一口气从胸腔里漫上来,带着陈年旧伤般的隐痛。
这叹息太沉了,沉得仿佛要把佝偻的脊背再压弯几分。
走廊的穿堂风掠过他有些发白的鬓角,把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语,都吹散在了消毒水刺鼻的空气里。
儿子的身影最终消失在电梯门后。江父的手慢慢垂下来,在裤缝处蹭了蹭,蹭掉了一手心的冷汗,也蹭掉了眼角那点未成形的潮湿。
回到学校的江韵白奔跑着回到教室,他将书包放在地上。林逢春和小姐妹去上厕所,他呆呆的坐在位上等着林逢春的归来。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掉的更多了,梧桐树下死去的蝴蝶腐败的更严重了。
“江韵白!你回来了!”
林逢春进到班级最先发现了江韵白,她笑着喊出声,小跑过去从书包里掏出一包酸糖递给他。
“吃颗糖祛除噩梦带来的苦。”
“谁家好人吃酸糖祛除苦啊?”江韵白笑着开口,原本烦躁的心情好了很多。
“酸味过后就是甜啊,快吃吧你。”
林逢春理所当然的开口,她笑着看向江韵白,思念的感觉真的不好受,身旁空落落的位置现在有了人就如同她的心也被填满了一样。
时间像指间沙般悄然流逝,转眼间周日已至。
晨光透过纱帘斜斜地切进来,在床头日历那个被红笔圈住的数字上投下一道金边。
林逢春望着窗外发呆,梧桐叶在风中翻飞,仿佛还停留在周三那堂令人昏昏欲睡的数学课。
可转眼间,就到了要和姐姐去寺庙祈福的周天。
“春儿,你准备好了吗?”
“好啦好啦——”林似锦的话将林逢春飘远的思绪猛的拉回,她打开房门。
今天的林似锦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小外套,她身材纤细,看起来就像白色的蝴蝶。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林逢春嘿嘿笑了两声开口说。
看吧,我姐姐就是这么漂亮,她在心中窃喜为自己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姐姐骄傲。
“就你油嘴滑舌,快走吧。”
林逢春听了姐姐的话语,随手拿起一件黑色的外套套上,她今天穿的白衬衫加蝴蝶刺绣牛仔裤,看起来格外的有活力。
林逢春拿起车钥匙把车从地下室推出来,地下室乌漆麻黑的,林似锦依然站在外面等着,这一刻,她们好像回到了以前。
林逢春轻轻拧动电动车把手,车速像午后溪流般不急不缓。林似锦在后座晃着腿,裙摆被风掀起小小的浪花。
秋天的风穿过梧桐枝桠,带着阳光烘烤过的暖意,流水般淌过她们的脖颈。
林逢春的刘海被吹得轻轻跃动。后视镜里,她看见林似锦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本子。
车轮碾过落叶,发出酥脆的声响,鹿山很快就到了。
石阶蜿蜒如一条褪色的绸带,在苍翠的山林间若隐若现。
林似锦在前方走的飞快。林逢春在后头喘得像个破旧的风箱,马尾辫黏在泛红的颈间,随着步伐一甩一甩。
“姐——”她猛的发力快走几步拽住林似锦的衣角,声音里带着气喘吁吁,“这台阶......比物理题还磨人......”汗珠从她鼻尖滚落,砸在石板上。
终于迈上最后一级时,山风突然卷着铜铃声扑来。
林似锦转身望去,妹妹正弯腰撑着膝盖,发梢滴下的汗水在石板上连成断续的银线。
不远处寺庙门前的香炉青烟袅袅,将她们狼狈的身影都裹进檀香的温柔里。
因着是早上,来的人还没有这么多,林似锦摸了摸林逢春的头,语气温柔。
“春儿,姐姐去买祈福牌,你等我一下。”
林逢春点了点头,在原地等着林似锦的归来。林似锦的速度很快,很快就拿了两个红色的祈福牌回来,她将手中的笔递给林逢春,轻声开口。
“妹,给你写吧写完挂那边的树上吧。”
林逢春接过了笔想了想在上面写下了愿望。
「1.希望姐姐开心平安」
「2.希望江韵白能喜欢我」
两个很简单的愿望却承载了她所有的心意,她写好抬头时发现姐姐也写好了。
她们相视一笑了,林逢春拿着祈福牌挂在了树上。那棵树很高,枝叶繁茂,上面挂了许许多多个祈福牌,全是人们最美好的愿望,林逢春挂完后站在树下,望着树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林似锦。
林似锦此时的眸子中流露出悲伤,她静静的站在那颗挂满祈福牌的树下,目光缱绻留恋的看向身前的林逢春。
目光一遍遍的描绘林逢春的背影,像是要把她深深的刻在脑海中,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林逢春的身后。
她前往了一个寺庙里,跪在佛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擦了擦起身出去了。
祈福牌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她选了一颗祈福牌挂的少的树挂了上去。
彼时阳光正好,挂完后她小跑回到了原先的树下,林逢春正在焦急的找她,见她回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姐!你走都不和我说一声!”
“不好意思啊,春儿,刚刚去挂祈福牌了,我们下山回家吧。”
林逢春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疑惑的问道,“姐,你干嘛不和我挂一起啊?”
林似锦愣了愣,打趣般的开口,“这可不行,我许的愿可是秘密。”
“好吧——”林逢春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转身下山。
林似锦跟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她。
怎么能让你知道,我亲爱的妹妹,毕竟我的愿望是一定无法实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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