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期中考的阴影

晨雾还未散尽，公生骑着电瓶车穿过学院大门。后座的小薰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背上，双臂环着他的腰，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会栽下去。

"薰，"公生微微侧头，"别睡着了。"

"……嗯？"小薰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我没睡……"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倦意。公生叹了口气，放慢车速。七天长假结束的第一天，小薰的"开学犯困综合征"准时发作。

电瓶车在音乐学院的主楼前停下，公生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到了。"

小薰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睛半睁着，金色的睫毛在晨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她打了个哈欠，脸颊上还留着压在他外套上的红印。

"……不想上课。"

"今天只有上午两节专业课。"公生停好车，顺手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下午可以回去补觉。"

小薰摇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僵住了。

"……怎么了？"

"公生，"她的声音突然清醒了几分，"期中考是不是快到了？"

公生推了推眼镜："下周三开始，还有七天。"

小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音乐学院图书馆的角落里，小薰面前摊开三本教材——西方音乐史、英国文学选读、大学英语。她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眼神逐渐涣散。

"……看不懂。"

公生坐在她对面，正在批改自己上周的乐理作业。听到她的哀叹，他抬起头："哪里不懂？"

"全部。"小薰把脸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这些单词长得都一样……"

公生放下笔，把她的英语课本拿过来。扉页上写着任课教师的名字，下面是一行小字："期中考试范围：Unit 1-4，重点考察音乐专业相关词汇及阅读理解。"

"至少不用考数学。"公生试图安慰她。

小薰猛地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绝望："如果有数学，我现在就退学。"

这不是玩笑话。公生知道，对小薰来说，文化课就像一堵永远翻不过去的高墙。

——她从小就没怎么正经上过学。

从五岁开始她就没少生病，刚上初一没多久的一天早晨突然昏迷后就经常住院，十四岁那年甚至被宣告死亡。靠着实验性药物捡回一条命后，接下来的两年都在复健中度过。直到十七岁那年秋天，复健终于结束，她才在父母的安排下开始恶补文化课。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拼命追赶同龄人的进度，靠着比赛奖项和专业课新生第一的优秀成绩，通过了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但文化课始终是她的软肋——特别是英语。

"公生，"小薰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我挂科了怎么办？"

"不会的。"

"真的会！"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上次小测我只拿了35分……"

公生沉默了一下。音乐学院对文化课的要求虽然不高，但如果挂科，补考不过的话可能会影响奖学金甚至毕业。

"从今天开始，我帮你补习。"他合上课本，"每天两小时，重点突破英语和西方史。"

小薰眨了眨眼："那文学呢？"

"……文学也一起。"

小薰的表情像是被判了死刑，又不得不接受。她耷拉着肩膀，金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好。"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公寓成了临时补习班。

每天练琴结束后，小薰都会被按在书桌前，面对一堆她根本看不懂的单词和概念。公生教得很耐心，但小薰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分散——窗外的鸟叫、厨房里水壶的响声、甚至公生推眼镜的动作，都能让她立刻走神。

"薰，"公生敲了敲桌面，"这个句子再读一遍。"

小薰盯着课本，嘴唇动了动："The... sym...phony..."

"Symphony，"公生纠正她的发音，"交响乐。"

"Sym-pho-ny，"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眉头皱得紧紧的，"为什么英语要这么复杂啊……"

公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小薰不是不努力，而是基础实在太差。那些对普通学生来说很简单的单词和语法，对她而言就像天书一样。

"休息十分钟吧。"

小薰如获大赦，立刻瘫在沙发上。公生去厨房倒了两杯热牛奶，回来时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又睡着了。

公生放下杯子，轻手轻脚地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小薰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只疲惫的小猫。

（她真的尽力了。）

公生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上。即使睡着了，她似乎也在为考试发愁。

他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然后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她睡着的侧脸。

考试前最后一天的晚上，小薰做了一套模拟卷。公生批改完算完总分，眉头舒张……

"……怎么样？"小薰紧张地问。

"英语60分，西方史71分，文学68分。"

小薰的眼睛亮了起来："及格了？！"

"嗯。"公生点头，"但只是勉强。"

"太好了！"小薰欢呼一声，扑过来抱住他，"公生最厉害了！"

公生被她撞得后退一步，不得不扶住她的肩膀："考试的时候要更仔细一点，特别是阅读理解……"

"知道啦知道啦~"小薰松开他，蹦蹦跳跳地跑去厨房，"我要吃布丁庆祝！"

公生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知道，即使只是及格，对小薰来说也是巨大的进步。

（明天考试，希望一切顺利。）

窗外，夜风吹过树梢，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公生收拾好桌上的复习资料，突然发现小薰的英语课本下压着一张纸条。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谢谢公生。

——就算挂科了，我也不会放弃的。"

公生怔了怔，随即小心地把纸条折好，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第四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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