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寒假前夜,音乐学院露天演奏台
有马公生坐在观众席的第三排,手指无意识地轻敲膝盖。
(……她怎么还没出来?)
舞台的灯光已经亮起,深蓝色的夜幕下,露天演奏台被柔和的暖光笼罩,像一颗悬浮在夜色中的琥珀。观众席坐满了人,大多是音乐学院的师生,低声交谈的嗡嗡声在空气中浮动。
公生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半小时前小薰发来的消息:
「等我惊艳全场吧,友人A~」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拇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
(……明明说好一起合奏的。)
原本的计划是肖邦的《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钢琴与小提琴的二重奏。但三天前,他在厨房切菜时走神,刀刃在右手食指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绷带还缠着,医生叮嘱至少一周不能用力。
当时小薰气得直跳脚,一边骂他“笨蛋”一边拽着他往电动车上塞,风驰电掣地冲向医院。
(……结果现在只能让她一个人上台了。)
观众席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的聚光灯倏然亮起。
公生抬起头。
然后,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的登场
宫园薰站在舞台中央。
她今天没有穿往常的校服或随意套一件T恤,而是换了一条金色的无袖连衣裙,裙摆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像一片被阳光浸透的枫叶。她的金发不再随意披散,而是精心烫成了蓬松的波浪卷,发尾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最让公生怔住的是她的妆容——淡淡的眼线勾勒出她那双琥珀色眼睛的轮廓,唇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玫瑰色,衬得她整个人像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女,鲜活又明亮。
观众席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叹。
(……这是小薰?)
公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手指微微收紧。
她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头发随便扎个马尾,练琴练到一半会毫无形象地瘫在地板上抱怨“好累啊——”,甚至会在超市抢购特价薯片时和家庭主妇们斗智斗勇。
但此刻的她,站在聚光灯下,优雅得近乎陌生。
小薰环视观众席,目光在扫到公生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故意的?)
公生耳根一热,默默移开视线。
(……这家伙绝对是在报复我害她不能合奏。)
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
她举起琴弓,轻轻抵在弦上。
没有报幕,没有多余的解释,第一个音符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跃入夜空。
——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公生瞬间明白了她的选择。
这是一首充满青春活力的曲子,第一乐章开头的旋律如同破晓时分的鸟鸣,明亮而欢快。小薰的琴声干净利落,每个音符都像一颗剔透的水珠,在空气中轻盈地跳跃。
(……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听过她拉琴无数次——在狭小的公寓里,在学校的练习室,甚至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总喜欢即兴加入一些夸张的滑音或突然的变奏,让原本严肃的古典乐带上她特有的顽皮。
但今晚的她,严谨得近乎苛刻。
每一个揉弦,每一次运弓,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她在较劲。)
公生忍不住笑了。
(……因为我不在台上,所以连我的那份也一起做到完美吗?)
第二乐章开始时,夜风忽然大了起来。
小薰的裙摆和发丝被风掀起,但她纹丝不动。琴声从欢快转入柔板,像一阵温柔的叹息。公生注意到她的左手在琴弦上微微颤抖——不是失误,而是一种压抑的情感,像即将溢出的水。
(……她在想什么?)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天,她坐在轮椅上,对他喊出的那句话:
「和我一起殉情吧」
那时的她,眼里盛着比此刻更炽烈的光。
而现在,她的光芒变得更加内敛,却更加耀眼。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色中时,观众席静默了两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小薰放下琴弓,微微鞠躬。
公生鼓掌鼓得最用力,掌心隐隐发烫。
(……这家伙,真是……)
她直起身,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他。
然后,她对他眨了眨眼。
(……果然是在炫耀。)
演奏会结束后,公生在后台的休息区等她。
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开,偶尔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毕竟“有马公生”这个名字在音乐学院依旧是个传奇。但他只是安静地靠在墙边,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如果没受伤的话……)
“喂,公生!”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薰小跑着冲过来,手里还拎着小提琴盒。她的卷发因为奔跑有些凌乱,脸颊因为兴奋泛着淡淡的红晕。
“怎么样?我厉害吧?”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公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很想揉乱她的头发。
“嗯,很厉害。”他点点头,“不过裙子是怎么回事?”
小薰转了个圈,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好看吗?特意为了今天买的!”
公生别过脸:“……太显眼了。”
“诶——明明看呆了吧?”她凑近他,坏笑着戳他的肩膀,“刚才在台下,眼睛都直了哦?”
公生:“……没有。”
“骗人!我明明看到了!”
“你看错了。”
“公生是大骗子!”
“……随你怎么说。”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突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拉近。
公生僵住:“……干嘛?”
小薰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下次再敢弄伤手,我就把你绑在椅子上,每天用最大音量拉帕格尼尼给你听。”
公生:“……”
(……这算什么惩罚?)
他叹了口气,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道了,下次小心。”
小薰松开他,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夜风拂过,她的金发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公生突然开口:“……为什么选柴可夫斯基?”
小薰歪着头想了想,笑了:“因为今天的风,很适合飞翔啊。”
(……又是这种意义不明的回答。)
但他大概明白了。
——那是独属于她的,自由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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