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晓微光

晨光穿透云层，在窗台洒下细碎的金斑。沈香仪蜷缩在赵青燕怀中，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

那本该属于她的节奏，此刻却与自己的脉搏交织成奇异的共鸣。

昨夜暴雨冲刷过的城市还带着潮湿的凉意，而屋内蒸腾的暖意，却将两人包裹成茧。

"该去医院了。"赵青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他指尖掠过沈香仪眼下的乌青，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沈香仪本能地瑟缩，她害怕面对病房惨白的灯光，害怕医生欲言又止的眼神，更害怕那些冰冷仪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提醒着她所剩无几的时间。

"再等五分钟。"她往他怀里钻得更深，贪婪汲取着久违的温度。赵青燕不再催促，只是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哼起大学时哄她入睡的老调子。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那时她总爱装病逃早课，他一边数落她"懒虫"，一边用保温杯装着热粥爬上五楼。

如今角色颠倒，变成她成了需要被小心呵护的病人。

医院长廊的消毒水气味愈发浓烈时，沈香仪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赵青燕的衣角。

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将最新的检查报告摊在桌上："排异反应比预想中更严重，目前的药物已经很难控制。"他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或许可以考虑......"

"临床试验的新药？"赵青燕替他说出后半句。

他早就在深夜的论坛里翻遍了所有资料，甚至联系上国外的医疗团队。沈香仪猛地抬头，却在他眼底看见从未有过的执拗。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病情，原来他早已逐寸剖析。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病房，沈香仪盯着点滴管里缓缓坠落的药水，

突然轻笑出声："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赵青燕削苹果的动作顿住，果肉上蜿蜒的果皮断成两截。"以前是我瞒着你，现在倒好，换成你背着我查资料、联系医生。"她的声音带着自嘲，"我们好像一直在互相折磨。"

赵青燕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起一块递到她唇边："不是折磨。"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弥补。"沈香仪咬下苹果，清甜的汁水漫开，却尝到了酸涩的余味。

她想起昨夜他说"以后都让我来照顾你"，当时只觉得是情话，此刻却品出了沉甸甸的重量。

傍晚时分，赵青燕下楼买晚餐。

沈香仪趁着空隙翻出手机，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偷拍他的照片：皱眉研究病历的侧影、在厨房手忙脚乱煮面的背影、趴在病床边睡着时的睫毛......

最后一张是今早拍的，晨光为他轮廓镀上金边，而他望着她的眼神，比朝阳更炽热。

"在看什么？"赵青燕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沈香仪差点摔了手机。

他举着打包好的餐盒，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早知道就该把你手机没收，省得你偷偷熬夜。"沈香仪正要反驳，却见他从袋子里掏出个绒布盒子——

是条细链，坠着枚小巧的银杏叶。

"医生说多晒晒太阳好。"他轻轻为她戴上项链，银杏叶刚好落在手术疤痕上方，"以后每天都陪你去楼下散步，看银杏从发芽到落叶。"沈香仪摸着冰凉的银饰，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总抱怨她收集银杏书签是"浪费时间"，此刻却亲手将整片秋天系在她颈间。

夜幕降临，赵青燕坚持要睡在陪护床上。

沈香仪望着天花板，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或许命运的残忍里也藏着慈悲。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她不必再独自面对黑暗，而他，也终于有机会将那些错过的温柔，一点一点还回来。

窗外的银杏树枝桠轻晃，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影。

沈香仪闭上眼睛，感受着身旁传来的温度，第一次不再那么害怕黎明的到来。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是晴是雨，总有个人会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向未知的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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