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41：交心

细雨蒙蒙的天，雾霭云四黑，屋瓦和空气中都漾着湿润的流光，清欢倚着榻上的小几，兴致缺缺地望着窗外。

“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藏海的指腹缓缓擦过她的眼尾，肌肤被她晶莹的泪珠灼热。

“如果......”清欢对上他的眼眸，漆黑的瞳孔中映着烛火的橙红：“报完仇，我要离开大雍，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看来欢儿已经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藏海温柔地看着她，俊逸的眉眼间满是关切。

“嗯，差不多。”清欢的脸上映着烛火，半明半晦，分明是在忧愁着什么，却让藏海无端生出些恐慌来。

“欢儿的计划里，有我吗？”等待的时间里，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着，顷刻间收作一团，他慌乱不堪，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说什么呢？让她不要丢下自己？

可是他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说这话呢？

“待你大仇得报之时，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是了，当初明明是他自己求的，可如今却怎么后悔了呢？

“如果到时候，你还想和我一起的话。”她的眼神清澈，静静地望着他，却好似能将人溺死在其中一般。

炽烈的呼吸如烈焰般，落在她的肌肤上，仰起脸与他对视的一刹，幽深的瞳孔中，仿佛倒映回到许多年前，引得彼此失了神。

“欢儿，你知道当年在你家门前，我见到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的指尖抚摸着清欢鬓边的碎发，轻如微风吹皱湖面泛起的涟漪。

“嗯？”清欢的语调微微升高，她还以为他不记得自己，是因为相遇太过稀松平常，以至于相处了十载光阴，他都未曾记起。

“我在想，这个妹妹哭得真好看。”

记忆恍若炸开的洪流，带着当时的感受，流入胸腔。

在那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年纪，他看到小姑娘站在母亲身边，安静地落着泪，一边被母亲拉着往外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着门边，像是希望有人能出来挽留。

她眉眼微红，就连鼻尖都带着淡淡的粉，瞥向自己的那一眼，无助迷茫又带着难过。

“是吗？那你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清欢微微偏头，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嘴角，引得他的心，一片战栗。

藏海瞧着她脸上熟悉的妖娆笑意，只觉得后脊一凉，显然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他了。

“欢儿，其实我今日是有事情想要......”

他说着就打算起身远离清欢，刚直起腰又被她拽着衣襟，拉着他俯下了身。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蒯大人举荐我阿爹做了总督工，但我于你，于蒯大人是有怨的。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非要拿婚约的事情缠着你吗？即便当时你想尽办法也要赶我走。”

“欢儿，我......”藏海只觉得眼睛骤然有些发烫，他小心翼翼地抬眸，朝着她的眼睛看去，生怕瞧见她眼底会有对他，对父亲的怨恨。

他从来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因为我怨他，也怨你，只有折磨你，看见你气急了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我才会觉得心里好过些。

只是后来，我也慢慢想通了，若非父亲自愿，当初母亲也不会因此带我离开京城。”清欢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说着别人的事，而她如今已经成了个旁观者。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他后悔，后悔曾经那般对她，后悔自己曾想尽办法，想要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心痛得仿佛要窒息一般，他望着清欢，此刻竟然宁愿她恨他，怨他，而不是轻描淡写，让人看不清她心里的爱恨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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