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蜕为衣

指尖尚存的冰凉触感让虞清晚心神难安，那件由金蛇蜕皮化成的嫁衣仿佛还缠绕在她的肌肤上。猩红的布料像是一张贪婪的嘴，将她三百年来的记忆尽数吞噬，又吐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她抬手轻抚自己的手腕，那里隐约还能感受到朱雀金印烙下的灼痛，而萧临渊塞入她舌底的玉扣正散发出微弱的寒意。

“你还好吗？”萧临渊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虞清晚缓缓抬起头，视线与他对上的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两人拉近。然而，她很快垂下眼帘，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知道。”

暗阁中弥漫的腐朽气息依旧浓烈，但此刻的虞清晚却觉得呼吸愈发困难。那些涌入识海的记忆如同尖锐的刀刃，一遍遍割裂她的理智。她看到自己前世的手足被盛在金盘中传递，柳如霜的银筷挑起她跳动的眼珠——这些画面真实得令人作呕，甚至连空气中都似乎飘荡着血腥味。

“别再想了。”萧临渊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颈，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猛地一颤。他的力道并不轻，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会替你记住这一切。”

虞清晚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靠近，直到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衣襟。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那是萧临渊身上特有的味道，混合着些许铁锈的气息。这熟悉的气味让她稍稍安心，可内心的恐惧却并未因此消散。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隐忍的怒意。

虞清晚闭上眼睛，试图从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寻找答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指甲深陷进布料之中，却浑然未觉。“皇帝……他每吃一个克隆体，就能多活十年。”她低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我们……都是他的祭品。”

萧临渊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动作粗暴却不失温柔，仿佛害怕稍有不慎就会弄碎什么珍贵的东西。虞清晚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这才意识到他也在强忍着某种情绪。

“还有别的吗？”他问，声音低得几乎融入黑暗。

虞清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她想起了那个蒙面乐师，以及对方琵琶弦上的血珠。那滴血珠与她前世咽下的泪竟然是同源同味，这一发现让她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有个人……”她终于开口，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她在记忆角落里弹琴，琵琶弦上的血珠和我的眼泪……好像来自同一个地方。”

萧临渊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他松开虞清晚，转身望向石门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墙壁后蠕动。

“乐师？”他低声重复，语气中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看来，我们的旅程又要多一个目标了。”

虞清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想起刚才记忆中的场景，那些与她相同的面孔在幻境中破碎又重组，每一片残渣都浸着皇帝啖肉饮血的狞笑。那种绝望的感觉至今仍萦绕在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你不害怕吗？”她突然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萧临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在幽蓝的光芒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一座孤独的山峰。“怕？”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嘲讽，“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恐惧。只是这次……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

虞清晚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一片混乱。她想追问更多，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她的意识。她捂住太阳穴，痛苦地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模糊的嗡鸣声。

“清晚！”萧临渊迅速上前扶住她，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却发现温度异常冰凉。

“我没事……”虞清晚勉强挤出一句话，睁开眼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的嘴唇。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脸颊不由得泛起一抹红晕。

“你的唇上有血。”他说，声音低沉而克制。

虞清晚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角，果然摸到一丝温热的液体。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刚才咬破唇齿时留下的痕迹。然而，当她抬头看向萧临渊时，却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别乱动。”他低声警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他的动作极为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可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唇瓣时，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够了！”虞清晚猛地推开他，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中透着一丝恼怒，“我自己可以处理。”

萧临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收回手，将帕子重新放回怀中。他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可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柔软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感。

暗阁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虞清晚整理好思绪，再次抬头看向石门的方向。那里，金蛇留下的血痕逐渐汇聚成一串模糊的字符，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未解之谜。

“走吧，”萧临渊低声说道，“这里还有更多秘密等着我们。”

他伸出手，示意她跟上。虞清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到一股暖流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

“我们一定会找到答案的，对吗？”她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萧临渊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柔。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更深的黑暗时，虞清晚的目光突然被一道微弱的光芒吸引。她低下头，发现那枚半掩在尘土中的玉坠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表面刻着的图案与她臂上的咒纹完全一致，而当她弯腰拾起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直冲心头。

“这是什么？”她举起玉坠，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萧临渊和楚明澜同时转过身，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手中的玉坠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看来，”萧临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随后缓缓开启。门外，一条漆黑的通道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而通道尽头隐约传来琴声，那旋律竟与虞清晚记忆中的片段完全吻合。

“是她……”虞清晚喃喃自语，手中的玉坠骤然变得滚烫。她看向萧临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们必须去找她。”

萧临渊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虞清晚的脸庞，仿佛在确认她的决心。随后，他率先迈步向前，脚下的石板发出低沉的回响。

虞清晚紧随其后，心跳逐渐加快。她知道，这条通道的尽头，或许隐藏着改变一切的关键。而那只金蛇，则悄无声息地爬行在他们的身后，尾部拖出的血痕逐渐汇聚成新的字符，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琴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虞清晚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抓住了萧临渊的衣袖。

“你在害怕吗？”他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虞清晚摇了摇头，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她的目光落在通道尽头那道模糊的身影上，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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