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三年春,新科放榜。
裴云璋着一袭月白长衫立于金銮殿前,玉簪束发,腰间只悬一枚青玉印章。他眉眼如画却自带三分凛冽,在一众华服加身的进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状元郎怎这般素净?"同科探花凑近低语。
裴云璋唇角微扬:"朝堂之上,锦绣文章比锦绣衣裳更紧要。"
话音刚落,殿前侍卫高唱入朝。裴云璋整了整衣冠,随众人步入大殿。金砖映着晨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眯起眸子,正看见御阶下立着个玄色身影。
那人肩宽腿长,腰间悬着把鎏金错银的佩刀,在一众文官中鹤立鸡群。似乎感受到视线,他突然转头,鹰隼般的目光直刺过来。裴云璋心头一跳,那双眼如寒潭深不见底,左眉上一道寸许长的疤平添几分煞气。
"那是镇北侯萧景羿。"身后有人小声提醒,"十八岁袭爵,二十岁平定北疆叛乱,如今执掌天下兵马..."
话音未落,萧景羿已大步走来。他比裴云璋高出半头,阴影笼罩下来时带着铁血气息:"这位就是连中三元的裴状元?"
裴云璋不卑不亢地行礼:"下官裴云璋,见过侯爷。"
萧景羿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他抬头。这个动作极其无礼,周围官员却都装作未见。裴云璋瞳孔微缩,感受到虎口处的薄茧磨过皮肤。
"好一副伶牙俐齿。"萧景羿低笑,"本侯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能在朝堂上翻出什么浪来。"
殿上钟鸣三响,二人这才分开。裴云璋整了整衣襟,指尖却不受控地发颤。方才那一瞬,他分明看见萧景羿眸中闪过狩猎般的兴奋。
暮春时节,皇家围场。
裴云璋独自坐在枫林深处的石亭里。这是他入朝三月来难得的休沐日,特意避开同僚来此抚琴。指尖拨过冰弦,一曲《鹤鸣九皋》流淌而出。琴音清越,惊起林间栖鸟。
"好琴艺。"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裴云璋指尖一颤。他猛地回头,见枫林深处走出个猎装男子,腰间悬弓,手里提着两只野兔。待看清来人面容,裴云璋心头剧震——竟是萧景羿!
"侯爷怎在此处?"他起身欲行礼。
萧景羿摆手:"今日不论朝堂。"他将野兔扔在亭外,自顾自坐到裴云璋对面,"继续弹。"
阳光透过枫叶斑驳落下,萧景羿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淡了几分。裴云璋迟疑片刻,重新抚上琴弦。这次弹的是《梅花三弄》,曲调孤高,正合他心境。
一曲终了,萧景羿忽然道:"裴大人可知这曲子来历?"
裴云璋微怔:"相传是桓伊为王徽之所作。"
"不错。"萧景羿目光灼灼,"当年桓伊身为武将,却以笛技闻名。王徽之清高孤傲,素来不与权贵往来。二人因一曲结缘,成为知音。"他顿了顿,"裴大人觉得,武将与文士,可能真心相交?"
枫叶沙沙作响。裴云璋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轻声道:"若能不论立场,或许可以。"
萧景羿大笑,忽然从怀中取出支玉笛:"本侯献丑了。"
笛声清亮,与方才琴曲呼应。裴云璋不知不觉和着节拍轻叩石案,一时间竟忘了彼此身份。直到夕阳西沉,萧景羿才起身告辞。
"今日得闻雅奏,三生有幸。"裴云璋真诚道。
萧景羿深深看他一眼:"他日再会。"
待玄色身影消失在枫林尽头,裴云璋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与萧景羿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今日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琴弦,那里还残留着对方递笛时触碰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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