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窗外的桂花正簌簌地落。
阿九跪在床榻边,死死攥着他已经泛凉的手。那只曾经为她绾发、煮茶、拭泪的手,如今正一点点失去温度。她咬着嘴唇,直到尝到铁锈味也不肯松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眼泪决堤。
"别哭..."周离的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桂花,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惯常的温柔笑意,"你哭起来...不好看..."
阿九猛地抬头,发髻上的木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胡乱抹了把脸,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谁哭了?我这是...眼睛进沙子了..."
周离低低地笑起来,随即被一阵咳嗽打断。阿九立刻扶起他,熟练地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去够床头的帕子。帕子上已经染了星星点点的红,像极了他们初见时,她裙摆上溅到的梅花。
"阿九..."周离缓过气来,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阿九的眼泪终于砸在他的手背上。怎么会不记得?那年冬雪初霁,她刚执行完任务,翻墙逃进一座废弃的宅院。血从肩头的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半幅衣袖。正当她体力不支要倒下时,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姑娘,当心。"
那是周离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明明自己病骨支离,却把唯一的斗篷裹在她身上,带她回了自己的小屋。后来她才知道,那夜他为了给她熬药,咳了半宿的血。
"记得。"阿九把脸贴在他手心,"你煮的姜汤...难喝死了..."
周离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那时候...你凶得很...说要杀我灭口..."
"谁让你看见了我的脸。"阿九嘟囔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杀手不该有软肋,可这个病秧子书生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她的死穴。
屋外的桂花落得更急了,有几瓣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周离的衣襟上。阿九伸手去拂,却被他轻轻捉住了手指。
"阿九..."周离的声音越来越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阿九立刻凑近,生怕漏掉一个字。
"别急着...来找我..."周离艰难地勾起她的小指,"在奈何桥...我等..."
阿九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按照民间传说,先过桥的人可以等后到的人一起投胎。但魂魄在忘川河畔停留太久,会日渐消散。
"你傻啊..."她哽咽着,"你那么怕冷..."
周离只是笑着看她,眼神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他太了解她了,这个倔强的姑娘若是先走一步,定会在黄泉路上飞奔着找他。可他舍不得。
"答应我..."他又勾了勾她的小指。
阿九把脸贴在他逐渐冰凉的手心,点头点得发髻都散了。青丝垂落,遮住了她哭得通红的眼睛。
"我走慢点..."她哑着嗓子说,"你...多穿点..."
周离满足地闭上眼,最后的意识里,是阿九身上淡淡的桂花香。那是他去年秋天亲手为她腌的香膏,没想到今年花开时,自己却闻不到了。
阿九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周离的手彻底冰冷。她慢慢抬起头,轻轻合上他的眼睛,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那是他们成亲时,在月老祠前系的同心结。
"等我。"她将红绳系在周离腕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最后一朵桂花悄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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