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道上的风像刀子般锋利,刮得周离魂魄生疼。他低头看着自己新生的身体——十岁孩童的手掌上已经布满灼烧的痕迹,那是带着记忆转世的代价。
"少爷,该喝药了。"老仆端着乌黑的药汁走进书房。
周离放下手中的往生镜,乖巧地接过药碗。镜面上残留的画面让他胸口发闷——阿九穿着夜行衣跪在暗阁大殿,腰间别着淬毒的匕首。那双曾经为他煮粥的手,如今沾满了鲜血。
药汁苦得舌根发麻,他却尝不出滋味。自从转世投胎,所有味道于他都像是隔了一层纱。大夫说这是先天不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魂魄日夜灼烧的结果。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周离急忙用帕子捂住嘴。摊开时,上面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老仆吓得脸色发白,他却盯着那血迹出神——前世最后的日子里,阿九也是这样每天为他洗染血的帕子。
"我没事。"周离收起帕子,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李叔,能帮我打听个地方吗?城西是不是有个叫暗阁的组织?"
老仆的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少爷怎么知道这种地方?那可是杀手窝子!"
周离垂眸掩饰眼中的情绪:"听学堂的同窗提起,好奇罢了。"
入夜后,周离从床底取出偷偷购置的铜镜。这是他从鬼市淘来的往生镜碎片,虽然只能看到零星的前世画面,但足够他追踪阿九的踪迹。
镜面泛起涟漪,渐渐浮现出阿九的身影。她正在练剑,一招一式狠辣决绝,完全不像当年那个被他逗笑就会脸红的小姑娘。周离忍不住伸手触碰镜面,却在看到她腕间空荡荡时僵住了——那里本该系着他们的红绳。
"找到你了。"周离轻声道,突然又是一阵咳嗽。这次的血更多,星星点点溅在镜面上,模糊了阿九的身影。
五年过去,周离的病情越来越重。大夫们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滋补的药吊着他的命。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每天夜里都在偷偷整理行装,只等时机成熟就去找他心心念念的人。
"少爷,您要的琴谱找到了。"书童捧着竹简进来,却看见周离正在焚烧什么。火盆里,一缕红绳正在化为灰烬。
周离接过琴谱,神色如常:"下去吧,我想独自练会儿琴。"
待房门关上,他拨动琴弦,弹的却是阿九从前最爱听的那首《凤求凰》。指尖传来灼烧的剧痛,但他恍若未觉。前世教阿九弹这首曲子时,她总抱怨琴弦勒手,现在轮到他自己体会这种痛了。
"快了。"周离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十五岁生辰那天,周离咳血昏迷了整整一日。醒来时,他看到父母哭红的眼睛,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我想去江南看看。"他对父亲说,"听说那里的医师擅长调理咳疾。"
父亲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周离知道,这是默许他去完成最后的心愿。
临行前夜,周离翻出珍藏多年的物件:一块绣着歪歪扭蹙桂花的手帕,是阿九第一次学女红时做的;半截断剑,是她某次任务失败后他偷偷捡回来的;还有一本手抄的诗集,里面全是她睡着时他写下的情诗。
"这次换我等你。"周离轻吻手帕,然后将所有东西付之一炬。火光中,他仿佛看到阿九在对他笑,发梢还是那么不听话地翘着。
江南的雨细如牛毛,周离撑着油纸伞站在暗阁总部门外。他已经踩点半月有余,摸清了阿九每次出任务的规律。今天,她该从西门回来。
黄昏时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周离的心跳突然加快,手中的伞微微倾斜,雨水打湿了半边肩膀。阿九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角多了道疤,眼神也比从前更冷了。
周离故意咳嗽几声,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阿九警惕地扫视四周,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这位姑娘,"周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请问醉仙楼怎么走?我初来乍到..."
阿九眯起眼睛,突然怔住了。周离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自己这张与前世七分相似的脸。那个骗她过错桥的书生,想必也是这般模样。
"直走右转。"阿九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但周离没有错过她转身时微微发抖的手指。
雨越下越大,周离望着阿九远去的背影,轻声念道:"阿九,这次我不会让你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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