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行！”瓷声线骤然激昂，义愤填膺地控诉着，“哥哥说了，他们就是一群土匪，**，乡野莽夫！他们写诋毁我哥哥的东西，联合那群无知的百姓对付我哥，他们是坏人。”

苏懒散地靠在躺椅上，眼皮阖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面容青涩的少年，极为慵懒地反问，“你回国不是要救死扶伤吗？国民党你看不惯，共产党你又看不上，底层人民群众于你而言不过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那你回国干嘛，救谁扶谁啊？你的好哥哥吗？”

瓷被他的话语噎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反驳他，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你不能只轻信他人的一面之词，”苏从躺椅上站起来，翻动着火炉旁边的书架，半天才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过来，“唔，拿着看吧。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去亲身经历一番才能下结论，不然就都是放屁。”

瓷从苏手上接了过来，封面上明晃晃地印着几个大字——《资本论》。

瓷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嗯，带回房间去好好看吧，和上本的一起，慢走，不误。”苏又躺回躺椅，就着火炉继续假寐。

“哦哦，”瓷反应了过来，走到门口时又回过身来，狡黠地看着苏说，“老师，你爆粗口的样子好没素养。”

苏北辰顺手捞起身边的茶杯就砸了过来，瓷却及时躲了过去，茶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溅起的水有些在瓷的裤脚印了几个深色圆点。

瓷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以显得他很有素养。

“小没良心的，”苏笑骂道，他朝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明天记得早起，我带你去实战演练。”

回到房间的瓷，面对自己还未拆封过的行李，陷入了死寂。他认命地整理自己那一堆毛茸茸的衣服，厚实的帽子，能把自己围的密不透风围巾，将它们都一股脑地全塞进自己的衣柜，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最后才看向苏新递过来的书。

瓷随意地翻了几页，几句犀利的语言捕获了他的阅读兴趣。

“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就越贫穷。”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如果说，”瓷抚摸着上面还带有油墨味的字词，“这上面所写一切都是属实的，那么这个人世间该是多么残忍，我究竟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它把人们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

"剩余价值来源于工人劳动时间超过其工资等价物的部分。"

瓷摸索不清其中的原理，“商人雇佣工人，工人生产商品，商人再把商品卖出去，如果工人创造的价值是商品卖出去的价格，那商人在其中起到了一个什么作用，慈善的场地提供者吗？肯定是商品的价值，一部分给了工人，一部分又给了商人。若一个工人一天生产一件商品，一件商品其中一半的财富是给了工人，那么这个工人就相当于一天只赚取了半个该商品。商人同理。社会上的财富不断增多，流通的货币通过买卖又会重回商人手中。再假设，商人拥有这个商品一半的财富，商人在工人生产完这件商品之后，将这半财富给了工人，工人又通过买这半个商品将这一半的财富给了这个商人，可商人还有税收……”

瓷越捋越乱，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拍拍脸，自我安慰着：“没事的，你只是一个医生，并不是什么哲学家，这种高深奥妙的东西并不需要让你去钻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哲学到最后都是神学……不对，我在讲什么啊！要不明天去问问老师，可这有点我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比我先学习这些东西，要是他心黑，诓我呢？我又弄不清楚这些东西，啊，头好涨，这就是知识塞满脑袋的感觉吗？”

瓷感觉他一生就佩服三类人——搞科学的，搞战术的，搞哲学的。这没点胆量和头脑可真搞不下去。难怪他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年老成吗？

“诶？”瓷突然想起他哥好像在军事和政治方面颇有建树，能舌战群儒应该也是一门技术，“那哥哥他会不会秃呢？”

一想到几年没见，他哥就老得不像样，头顶锃亮一片，比他天天打蜡的皮鞋还亮堂……瓷连忙叫停了脑中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但却越来越清晰地画面建设，他被吓了个半死，一直在自我催眠着他哥绝对不可能会变成那样，要是真成秃头了……

瓷咬着钢笔想，“那我就为你找遍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治脱发的医生。”

瓷将没有吸墨的钢笔放在食指与拇指间转动，随意翻了几页资本论，可他并没有走出刚刚大脑因为超出认知的思考带来的酸胀引起的眩晕感，他强迫自己盯着书上的内容，字体却在视网膜中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色彩混在了一起，他分不清物体的轮廓在何处中断，似乎一切都成了一碗五彩斑斓的蘑菇汤，一种恶心感涌上了他的喉头，他皱着眉头，强行压下这种不适的感觉，舌根泛苦。

他寻思自己这样下去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反正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所以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早点睡觉休息，为明天的到来提供一个精神充沛饱满的自己。

瓷躺在床上时，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猛然，他睁开眼，他想起苏叮嘱了他明天好像要去做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呢……瓷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且困意一直在诱惑他一同跌入梦境深处，她向他发出了邀请，他平素没有拒绝女士的习惯，这次也一样，所以，他又怎会不同意呢？他拾起她的手腕，双双坠入名为梦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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