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翻盘

江壹霖御剑穿过南天门时，新凝的云幡正往下淌着露水，打在天蓬的钉耙齿上叮咚作响。卷帘将军的琉璃盏碎片在袖中发烫，那些三百年前碎在凌霄殿的碴子，此刻竟顺着他的指尖凝成串剔透的璎珞，每颗珠子里都浮着个天兵的笑脸。

“北俱芦洲的地脉裂口又扩了半尺，”天蓬往嘴里抛着颗星砂糖，含糊不清地说，“昨日有凡界的樵夫误闯进去，被魔丝缠了半条腿，玄通大师正用袈裟裹着他往灵山赶。”

江壹霖的剑突然顿在云霭里。水镜在他身侧炸开，映出樵夫溃烂的伤口——暗紫色的魔丝正顺着骨头往心口钻，而玄通大师的锡杖已生出裂纹，佛光弱得像支风中残烛。更远处，灵山的佛塔正在倾斜，塔顶的相轮上缠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有张巨口在开合，吞吃着往来香客的祈愿声。

“灵山的香火已变成毒引，”卷帘的声音里带着涩意，他抬手扯下颈间的骷髅项链，那些骷髅头突然睁开眼，吐出三百年前战死天兵的残魂，“诸佛把魔虫藏在莲台底下，却让香客的愿力顺着供桌往虫嘴里淌，如今连地藏菩萨的地狱业火都烧不动那些魔丝了。”

话音未落，东海方向突然传来山崩般的巨响。青龙的嘶吼穿透云层，江壹霖转头时，正看见条暗紫色的魔虫尾巴从海里拍出来，溅起的浪花里浮着无数鱼尸，每条鱼的眼珠都变成了黑洞。天蓬突然把钉耙往云里一插，星砂屏障瞬间涨高百丈：“那虫竟在啃东海的龙筋！”

江壹霖指尖的长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的天河纹路里浮出颗莲子，落地时化作片青禾，顺着云气往灵山疯长。每片叶子展开，都有缕地脉青气从叶尖喷出，那些被魔丝缠上的天兵、凡人、甚至东海的鱼虾，身上的黑气竟顺着青禾的根须往地底退去。

“原来地脉精灵不是要毁天庭，”卷帘望着青禾下涌动的地脉光流，突然笑了，“它们三百年前撞南天门，是想把魔丝拖回地心炼化。”

灵山方向的黑雾突然翻涌起来。燃灯古佛坐化的莲台裂开道巨缝，只啃食佛骨的魔虫终于探出头——它没有眼睛，头颅是团蠕动的肉瘤，肉瘤上嵌着无数张佛脸，每张脸都在念着不同的经文，经文里却裹着蚀骨的戾气。

江壹霖踏剑直冲向莲台，胸口的玉莲突然完全绽放。三百年前锁地脉时埋下的稻种，此刻顺着地脉长成片金色的稻海，稻浪里浮着无数凡人的笑脸，那是被锁魔印吞噬的凡魂在欢呼。魔虫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些佛脸经文竟被稻浪冲得粉碎，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嘴，每张嘴里都咬着段佛骨。

“以凡为壤，以仙为种，”江壹霖的声音混着稻浪声传遍三界，“你既以信仰为食，便该尝尝这三百年的人间烟火。”

他抬手按在莲台上，玉莲突然化作道光柱刺入地心。地脉深处传来阵轰鸣，那些被魔丝污染的佛骨、龙筋、地脉灵气，竟顺着光柱往稻海里流去。魔虫在稻浪里疯狂扭动，肉瘤上的佛脸渐渐褪去，露出张婴儿般的脸，那是它尚未被戾气吞噬时的模样。

当最后缕魔丝被稻海炼化时，灵山的佛光突然重燃。诸佛从迷梦中惊醒，望着莲台底下新生的稻苗，突然齐齐合十。天蓬摸着钉耙上的星砂，突然发现那些星砂里多了些稻壳的纹路；卷帘的琉璃璎珞在阳光下流转，映出南天门新补的门柱，柱上的盘龙正衔着颗饱满的稻穗。

江壹霖落在重新合拢的地脉裂口旁，玄通大师的锡杖正插在裂口中央，杖头的宝珠里浮着粒莲子。“玉帝在凌霄殿里清点天兵的魂魄，”老和尚咳嗽着笑，“听说他要把十二章纹冕服改成稻禾纹，还说以后天庭的仙宴，得加碗凡界的白米饭。”

远处的云海突然分开条路，天蓬赶着群地脉精灵往这边来，那些精灵抱着装满星砂的陶罐，正叽叽喳喳地跟卷帘讨教修补南天门的法子。江壹霖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锁地脉时，有个凡人小姑娘往他怀里塞了把稻种，说等来年丰收，要请他吃新米。

如今稻海翻浪，三界天光正好。他知道这棋局仍在继续，但落子的人，终于不止困在凌霄殿里的那双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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