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天的雨下得跟模像样,不大不小,正好打湿人的心绪。我撑着黑伞站在墓园门口,看着石灯笼上的青苔被雨水泡得发亮,心里那点七年来没散去的堵得慌,又冒了上来。风衣领子立得老高,可还是挡不住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和七年前那个手术台上的冷,一模一样。
通往最里面那排墓碑的小路,比想象中难走。高跟鞋踩在泥地里,"咕叽咕叽"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没愈合的伤口上。早知道穿双运动鞋来,可一想今天是来看苏晴,总不能太随意。她生前最爱干净,每次见我穿得邋里邋遢,都会皱眉帮我扯平衣角。
"喏,七年前的你肯定要念叨我了。"我对着空气嘀咕,声音被雨声盖得七零八落。心口那处时常隐痛的地方,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起来——苏晴的心跳,总是在这种时候格外用力,像是在回应我。
她的墓碑比想象中朴素,黑色大理石板上就刻着"苏晴之墓"四个字,下面是生卒年月。七年时间,足够让一些记忆变得模糊,可她的脸却越来越清晰,尤其是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和最后留给我那封信上冰冷的字迹,形成针扎似的对比。
我蹲下身,把那束白菊放在碑前。花瓣上还带着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我路上不小心洒的。然后从包里掏出那个折腾了半个月才做好的心脏模型——透明亚克力的,里面嵌着 LED 灯,能模拟心跳频率。按下开关,幽蓝的光透过雨丝看过去,有点像她实验室里那些发光的培养舱。
"你看,"我用袖子擦掉碑上的雨水,指尖触到冰冷的石头,想起她以前总说手凉,"这是你给我的那颗心脏现在的样子。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比一般人的还健康。"
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和自己的呼吸,还有模型里那颗"心脏"规律的跳动声。不大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墓园里却格外清晰,一声声敲在心上。
蹲了没多久,膝盖就开始发麻。我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雨突然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模型上,发出噼啪的声响。LED 灯开始闪烁,先是蓝光变成红光,然后就"滋啦"一声灭了。
"搞什么..."我皱眉拍了拍模型底座,手刚摸到墓碑边缘,就感觉不对劲。墓碑和底座的接缝处有松动,用指甲抠了抠,石板居然被我掀开一条缝。
心里咯噔一下,我左右看了看,墓园里除了远处几个模糊的人影,没其他人。雨幕像道帘子,把这片地方和外面隔了开来。我把伞压低了些,挡住可能的视线,手指伸进缝隙用力一扳。
石板应手而开,下面露出个防水袋包着的东西。黑色的,方方正正,摸起来像个U盘。我心跳瞬间就上去了,苏晴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震得我耳膜发鸣。七年前手术台上醒来那种恐慌又期待的感觉,突然就回来了。
就在我把U盘揣进内袋的瞬间,手机突然没了信号,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然后就黑屏了。
"先生,墓园快关门了。"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猛回头,看见个撑着黑布伞的老头站在三米开外,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半张脸,下巴上有些花白的胡茬。是墓园的管理员,好像姓王,上次来问过他苏晴的墓地位置。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知道了,看完最后一位老朋友就走。"手不自觉地按住心口,那里的跳动快得像要蹦出来。
老王没说话,就那么站着,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掉,在他脚边积了一小滩水。空气里除了雨声,就是我们俩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较劲。
"苏小姐...是个好姑娘。"过了会儿,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
我心里一紧:"你认识她?"
老王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睛扫过我胸口,那眼神看得我很不舒服,像是能穿透衣服,看见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墓园里埋着的,多半是好人。"他说着,往前挪了一步,"先生还是早点回去吧,雨要下大了。"
我皱起眉,这人有点不对劲。刚才离远了没注意,现在走近了才发现,他左手一直藏在身后,握着伞柄的右手指节绷得发白。
"多谢提醒。"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挡在墓碑前面,"我再待几分钟就走。"
老王沉默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苏小姐交代过,如果有一天,有个带着心脏模型的年轻人来祭拜她,就把这个给他。"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个铁盒子,慢吞吞地朝我走过来。
雨幕里他的身影显得有些飘忽,我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心脏跳得更快了。苏晴的心脏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在胸腔里剧烈地悸动,带来一阵阵熟悉的疼。
"你到底是谁?"我盯着他的眼睛,努力想看清斗笠下的表情。
老王没回答,只是把铁盒往我面前一递:"苏小姐说,你一看就知道怎么打开。"
盒子是黑色的,不大,也就一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个简单的心形图案,边缘有些磨损,像是经常被人摩挲。我指尖刚碰到盒子,心脏突然一阵剧烈的收缩,疼得我闷哼一声。
盒子上的心形图案旁边,有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和我掌心那块疤痕一模一样。
我抬头看向老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小路那头,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她还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说完,就转身走进雨幕里,不见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铁盒,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一直爬到心脏那个位置。雨水打在脸上,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混在一起。
苏晴,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事情?
墓园里的广播开始播放闭园通知,机械的女声在雨幕里显得格外诡异。我把铁盒塞进包里,又看了一眼墓碑,照片上的苏晴笑得一脸温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我。"我低声说,转身快步往墓园门口走。刚到门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了一下,显示一条匿名短信:U盘很危险,他们知道在你手上了。
我心里一沉,抬头看了看四周。雨后的墓园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马路对面,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见里面。
不能就这么出去。我当机立断,转身往墓园管理处走。老王刚才说苏晴交代过事情,说不定管理处还有什么线索。
管理处是间红砖平房,墙皮都剥落了,门口挂着个褪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墓园管理处"五个字。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味扑鼻而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屋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老式台灯亮着,照在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上。墙上挂着个石英钟,指针慢悠悠地走着,显示的时间比我手机快了十分钟。
"有人吗?"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老王从门帘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见是我,他显然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又回来了?"他把保温杯放在桌上,发出叮当一声响。
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墙边的文件柜:"刚才忘了问你,苏晴有没有留下什么其他东西?"
老王眼神闪烁,没敢看我:"没有了,都在这里了。"他指了指我手里的铁盒。
我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往前逼近:"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奇怪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是什么意思?"
老王后退一步,撞到了文件柜,发出闷响:"我...我只是转述苏小姐的话。"
"是吗?"我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文件柜,"那里面是什么?为什么最下面那个抽屉上着锁?"
老王脸色一下就白了,伸手想去挡:"没什么...都是些旧档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老王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快走!他们来了!"
"谁来了?"我挣扎着想甩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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