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九月的蝉鸣像是被塞进了耳道，我攥着新发的数学课本往教室走，忽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清脆的笑声。苏棠倚在栏杆上，季沉舟单膝抵着墙面低头看她，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刘海，在她发顶碎成一片金箔。他校服袖口随意卷到手肘，腕骨处缠着褪色的红绳随着动作晃出残影，说话时嘴角总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却让苏棠整张脸都亮起来，连睫毛尖都沾着蜜糖般的甜意。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季沉舟。他身上有种和其他男生截然不同的气质，像老巷子里突然窜出的野猫，漫不经心又带着危险的吸引力。彼时我不过是把他当作苏棠众多追求者里最特别的那个，从未想过这个名字会在日后反复灼烧我的青春。

那天放学后，我在便利店撞见他们。货架顶层的巧克力礼盒包装印着粉色爱心，苏棠踮脚时马尾扫过我的手背。季沉舟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扣在她校服褶皱间，轻而易举取下礼盒时带起的风，把货架旁促销牌吹得哗哗作响。我攥着饭团的手骤然收紧，塑料包装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季沉舟偏头看过来，喉结滚动着咽下笑，镜片后的目光像夏日正午的阳光，烫得我慌忙低头。

"许昭然，你饭团快捏成饭团饼了。"他的声音裹着薄荷糖的凉，混着货架深处飘来的关东煮香气，在狭小的便利店里荡出涟漪。我盯着他运动鞋上未干的泥点，机械地应了声"哦"。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他习惯性的调侃，就像他对每个女生都会施展的小把戏。苏棠娇嗔着捶他肩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在我眼中只是校园情侣常见的甜蜜场景。

后来每个晴天，苏棠总爱拉着我去篮球场。季沉舟运球时白色校服鼓成风帆，投三分球时故意歪头朝我们这边笑，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在锁骨处聚成细小的水珠。苏棠靠在我肩头，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舟舟说周末要带我去江边。"她手机屏保不知何时换成两人自拍，季沉舟低头亲吻她发顶的模样，我只是礼貌性地夸赞句"真配"。那时的我，单纯地为好友的幸福感到开心，从未深究过内心偶尔泛起的异样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某个雨天，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室玻璃上。苏棠哭着扑进我怀里，刘海被泪水黏在脸上，手里攥着被撕成两半的情侣手链。银色链条勾住她无名指，勒出红痕："他说...他说对我没感觉了。"我撑着伞送她回家，路过游戏厅时，透过雾气氤氲的玻璃，看见季沉舟倚在街机前，指间香烟明明灭灭。他旁边围着两个染黄头发的女生，其中一人伸手要抢他的游戏机摇杆，他偏头躲过的瞬间，我看见他后颈凸起的骨节，和那天在便利店时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季沉舟或许从来都不是真心对待感情。但这种认知也不过在我心里泛起一圈涟漪，很快就被对苏棠的心疼所掩盖。我拍着好友颤抖的背，想着不过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校园恋情，却不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将我拖进这场注定酸涩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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