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雪落下时，整个校园仿佛被裹在一层毛茸茸的白纱里，连教学楼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我裹紧外套，呵着白气走向储物柜，金属柜门被寒气沁得冰凉。刚握住把手，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季沉舟斜倚在隔壁柜门，黑色校服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在暖黄的廊灯下泛着细碎的光。他修长的手指转着我今早落在教室的粉色梳子，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是他私人物品。

"许昭然，借下梳子。"话音未落，他冰凉的指尖已经覆上我的手背。那触感像雪水突然泼在皮肤上，我惊得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柜门上发出闷响。季沉舟却仿佛没听见，利落地抽走梳子，对着走廊尽头的穿衣镜慢条斯理地梳起头发。他动作随意又优雅，碎发在镜面投下细碎的阴影，偶尔有几缕被窗外的风掀起，扫过他冷白的脖颈。

"你这梳子带护发功能？"他忽然转身，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琥珀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盯着他后颈凸起的骨节，喉间发紧，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普通塑料梳子。"季沉舟挑眉逼近，薄荷混着烟草的气息裹着雪末扑面而来，几乎要将我笼罩："那怎么我用着，头发比苏棠摸着还顺？"

储物柜的金属边缘硌得我后腰生疼，他手腕上褪色的红绳不经意扫过我的袖口。那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个月前，苏棠哭着说分手时，季沉舟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甩着手腕，将断裂的情侣手链扔进垃圾桶，转身时红绳在他腕间晃出刺目的弧度。

从那天起，季沉舟成了我生活里甩不掉的影子。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我坐在树荫下看书，他不知从哪摸出罐冰镇橘子汽水，拉环"啵"地弹开时，溅出的气泡沾在我手背，凉丝丝的。"赏你的。"他说完便吹着口哨跑开，只留下后颈被阳光晒得发烫。我攥着易拉罐发呆，看着他混入篮球场的身影，橘色汽水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却混着一丝莫名的酸涩。

月考后，我盯着数学卷子上鲜红的59分发呆，满心都是挫败。课桌洞里突然多了包草莓味牛奶糖，包装纸上的钢笔字棱角分明："笨蛋，下次及格请我喝奶茶"。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他执笔时微微皱眉的模样。我攥着糖纸站在教室后门，看着他和男生们打闹，他忽然回头冲我眨眼，晨光穿过他微卷的刘海，晃得我眼眶发烫。那一刻，我分不清心跳加速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平安夜那晚飘着细雪，我在校门口等末班车，路灯将雪花照得像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突然听见墙外翻栅栏的动静，转头便看见季沉舟跳下来，裤腿沾着泥，怀里却小心翼翼护着个塑料袋。"便利店只剩蛇果了。"他把红彤彤的蛇果塞进我怀里，指尖擦过我手腕时突然顿住，又从口袋掏出个小盒子。银色手链躺在绒布里，坠着枚月牙形银饰泛着冷光："戴着玩。"

深夜台灯下，单词书摊开在膝头。手机突然震动，季沉舟的消息跳出对话框：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坐一起呢，许昭然。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在玻璃上蜿蜒成模糊的水痕。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地咽下口水，却看见输入法光标仍在不停跳动，像他总也停不下来的指尖。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带着危险气息的少年，已经悄然闯进我的心底，在最柔软的角落，种下了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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