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申时日光穿过紫藤花架,斑驳光影在凉亭石阶上摇曳。安柠跪得笔直,双手捧着越窑青瓷盒,盒中胭脂散发着幽幽珠光。宠妃慵懒地倚在汉白玉栏杆边,修长的鎏金护甲轻轻划过瓷盒边缘,发出刺耳的“吱——”声。
"听说相府千金深谙药理?"护甲尖端忽然戳进膏体,挖出猩红一块,“不如替本宫试试?”
腥甜的胭脂在安柠眼前晃动,混着紫藤香气的风中飘来铅粉特有的金属味。她的睫毛轻轻颤动,遮住了瞳孔的收缩——昨日配药间里,她确实往蜂蜡里掺了三钱铅粉,研磨时指节发白,窗外还闪过枭景战亲兵衣角的朱砂红。
"娘娘凤体尊贵,民女怎敢僭越。"她俯身叩首,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是厉南初昨夜掐她下巴时留下的伤口结痂被蹭破了。
"哐当——"瓷盒砸在地上,碎成三瓣。腥红的膏体溅在月白裙裾上,宛如凝固的血迹。
"重做。"宠妃绣鞋碾过碎片,声音冷得像冰,“本宫要看着你调。”
安柠颤抖着拾起碎瓷片,阳光下釉面泛着水纹般的光泽,那些细如发丝的刻度线藏在釉下,若非昨夜她在烛光下反复查验,根本发现不了这盒子原本就标记着精确的剂量。
"爱妃好大的火气啊。"玄色龙纹靴踏碎满地紫藤影,安柠的呼吸微微一滞。厉南初腰间佩刀的红绸缠着半截马尾弦,正是三日前他扯断枭景战弓弦时留下的。他俯身拾起最大那块瓷片,锋利的边缘在他虎口压出一道白痕。
"陛下!"宠妃惊呼未落,厉南初已蘸着残存胭脂,将染红的指尖按在安柠唇上。
甜腻中带着金属味的铅粉在唇间化开。安柠被迫仰头,帝王的拇指重重擦过她下唇昨日结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将胭脂染得更艳。
"像不像鸩酒浸过的樱桃?"厉南初的声音低沉,指腹恶意碾过她齿关,“剂量比上次精准。”
凉亭外传来茶盏打翻的脆响。安柠瞳孔紧缩——他果然知道前几次失败的投毒,甚至可能亲眼看着她往蜂蜡里掺铅粉。
新调的胭脂呈上来时,厉南初突然用刀鞘挑开盖子。半凝固的膏体在烈日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与碎瓷片上残留的铅粉含量分毫不差。
"赏。"
帝王将整盒胭脂倒在宠妃的鎏金护甲上,粘稠的膏体顺着她手腕往下流淌,像条蜿蜒的红蛇。安柠看见厉南初用染红的指尖在素帕上擦拭,帕子角落的苏木暗纹被蹭得模糊——那是她今晨特意熏过醪糟香气的帕子。
三更梆子声响,安柠正在耳房清洗药碾。月光透过窗棂,将她的影子钉在墙上成十字。铜盆里的水突然泛起涟漪,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接着是瓷碗砸地的脆响——醪糟碗,她今早故意让眼线透露给宠妃宫人的养颜秘方。
"砰!"
配药间的门被踹开,枭景战的亲兵举着火把涌进来。安柠后退时撞翻水缸,越窑盒沉入水底前,她看清了缸底映出的刻度——那根本不是普通胭脂盒,而是专门用来调配致死量铅粉的器皿。
"搜!"亲兵的刀尖挑开药柜,“将军说毒妇必留证据!”
安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水面下,沉底的瓷盒内侧浮起更细的刻度,比她在烛光下看到的还要精密十倍。这不是她临时起意的复仇,而是早有人算准了宠妃每日饮用醪糟的习惯,算准了铅粉遇酒会产生的毒素,甚至算准了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会被选来当替罪羊。
"滚出去。"
佩刀红绸扫过安柠脸颊时,她嗅到厉南初袖口沾着的血腥味。帝王一脚踢翻水缸,水流冲散了药柜下的铅粉残渣,却让沉底的越窑盒彻底暴露在火把下。
枭景战的亲兵突然集体后退三步——那瓷盒内侧的刻度旁,赫然刻着相独有的徽记。
安柠凝视沉没的瓷盒时,耳畔响起梵钟的虚影。铅粉微粒正在水中跳着曼荼罗之舞,每粒都折射出未发生的画面:鎏金香炉的青烟、崩断的菩提子、蚀黑的"住"字经文。她突然咳出带香灰的血——这并非此刻的伤,而是未来佛殿里刻意咬破的舌尖在时空褶皱中的共振。
厉南初踩碎水面倒影的刹那,十八颗虚拟的菩提子已嵌入她腕间。当亲兵火把照见真正相府徽记时,大雄宝殿的蒲团正在百里外生成她的跪姿,香灰刻度与越窑裂纹通过量子纠缠达成完美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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