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弦谋

药房暗阁的铜锁还带着灶膛余温，安绾柠摸出袖中偷藏的炭条钥匙。第三格药罐移开的瞬间，昨日埋在冷宫炭筐里的血帕角，正透过砖缝渗出极淡的杜衡香。

酉时初刻的药房暗阁里，琉璃瓶折射的光斑在安绾柠手背上。她踮脚取下第三格的白瓷药罐时，袖中暗袋里的冰蚕丝正贴着肌肤游走，像一条苏醒的小蛇。药柜投下的菱形阴影里，杜衡叶在石臼中碾出青涩汁液。

"娘娘要的鸡血藤。"绿衣婢捧着漆盘进来，盘底沾着未干的药渍。

安绾柠指尖在藤茎上停顿半息。太新鲜了，断面还渗着乳白浆汁——这分明是今晨才从南苑药圃采的。她余光扫过门边新换的鎏金更漏，铜壶滴水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三成。

安绾柠：搁着吧

她突然咳嗽起来，绢帕按在唇边时顺势将袖袋里的冰蚕丝往里推了推。帕子垂落的瞬间，一滴鸡血藤汁精准坠入暗袋，在丝线上晕开蛛网般的红纹。

门外传来铠甲轻碰声。安绾柠背对着门扇研磨药材，后颈却能清晰感觉到有道视线正钉在她第七节脊椎上——那是厉南初近卫独有的注视角度。石臼里的药末渐渐变成暗红色，她突然打翻装甘遂的瓷瓶。

"奴婢该死！"宫婢慌忙跪地收拾，发髻上的银簪擦过安绾柠袖口。暗袋里的冰蚕丝突然绷直，在袖中划出尖锐的弧度。

安绾柠扶住药柜稳住身形。月光恰在此刻穿透窗棂，照亮她袖口若隐若现的虹光。宫婢收拾碎瓷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节发白。

弦月庭的青石案结了层薄霜。安绾柠将冰蚕丝浸入鸡血藤汁时，月光在丝线上凝出细小的血珠。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编织动作轻轻晃动，每次晃动都让三处薄弱点的间距精确保持在一寸三分。

"娘娘的手真巧。"哑婢不知何时立在垂花门，手里捧着鎏金暖炉。炉盖的镂空处飘出杜衡熏香，混着某种微妙的硫磺味。

安绾柠的银挑子停在半空。暖炉的纹饰是匈奴常见的狼噬月图案，可哑婢指甲缝里沾着的分明是御书房特供的松烟墨。冰蚕丝突然在她指间颤了颤，第三处薄弱点渗出淡青色液体。

"更漏子。"哑婢递暖炉时突然压低声音。这三个字像刀尖划过冰面，安绾柠后颈的寒毛瞬间立起——对方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腕上，赫然有道新鲜的琴弦勒痕。

戌时的更声传来时，安绾柠正将制好的琴弦绷在焦尾琴上。冰蚕丝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的虹彩，三处薄弱点恰好对应《胡笳十八拍》第十三拍的三个高音。她抚过琴轸的指尖微微发颤，鱼鳔指套在弦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御书房的沉香气味突然凝滞。厉南初的玄色龙纹常服掠过屏风，佩刀红扫倒了一枝瓶插的红梅。

厉南初：爱妃好雅兴

他屈指弹了下琴尾的焦痕，金护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案上摊开的《匈奴风俗考》正停在"祭月礼器"章节，墨迹未干的批注力透纸背。

安绾柠的指甲无意识刮过鱼鳔指套。"此曲最宜冰弦。"她拨动琴弦试音，冰蚕丝发出清越的颤音。琴腹暗格里的羊皮地图随着震动轻轻移位，边缘已经沾到她袖口渗出的血珠。

厉南初突然按住琴身。他掌心的温度让冰蚕丝瞬间绷紧，三处薄弱点开始渗出淡青液体。"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安绾柠刚弹到这句，琴弦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刀光劈下的刹那，她本能地护住琴腹。断裂的冰蚕丝在空中划出三道血线，其中一道擦过厉南初的颈侧。羊皮地图从琴腹暗格滑落，恰好接住从断弦滴落的血珠。

厉南初：归汉的路你走不通

厉南初用刀尖挑起染血的地图，发现血迹正沿着匈奴王庭的路线晕染。他袖中的杜衡香气突然变得浓烈，盖住了冰蚕丝毒液挥发的苦杏味。

安绾柠按住被弦割伤的手指。鱼鳔指套已经融化，渗出的药液在地图上形成蜿蜒的细线，与血迹勾勒出通往玉门关的暗道。她抬头时，厉南初的刀尖正抵在她，却迟迟没有刺入——帝王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突然显现的朱砂标记上，那是用母亲临终前教她的密文标注的"银朱矿脉"。

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安绾柠看见哑婢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对方正用匈奴礼器特有的手法捧着什么。冰蚕丝毒液开始在她血液里发作，视线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她看清厉南初袖口沾着的松烟墨正巧盖住了地图上最关键的一个标记——那处标记的纹样，与弦月庭石案上未融尽的薄霜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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