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牛腩面

长沙的早晨总是带着股挥不去的湿气。刀疤强那帮人闹过之后，菜市场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连平日里最热闹的猪肉摊都冷冷清清。我把扁铁锅敲敲打打勉强弄回原形，抓了两把米扔进去，火苗舔着锅底，却怎么也热不起刚才的人气。

"小林老板，再来碗炒饭呗？"

我抬头看见昨天那挑夫蹲在对面墙根，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法币。他身后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头发上还沾着稻草，鼻子使劲抽着，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锅。

"今天不卖炒饭。"我从推车下层拖出块冻得硬邦邦的牛腩，一刀切下去，骨头碴子"咔嚓"作响。这是昨天收摊前抢在肉铺关门前买的便宜货，本想留着自己解馋，现在看来得提前开张了。

挑夫啊了一声，有点失望。旁边几个探头探脑的也缩了回去。

我没理会，把牛腩切成麻将块，扔开水里焯出血沫。肉香混着姜葱味慢慢散出来，勾得那小孩直咽口水。炒糖色的时候，琥珀色的汤汁裹住肉块，冒着细密的小泡，空气里渐渐泛起股甜丝丝的焦香气。

"咕噜——"对面传来小孩肚子叫的声音。

我心里暗笑，加了点八角香叶，最后咕嘟咕嘟倒进半锅热水。白雾裹着浓油赤酱的香味腾起来，远比炒饭霸道得多。周围不知不觉又围上了几个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往我锅里瞅。

"老板，这是啥？"挑夫忍不住问。

"红烧牛腩面。"我甩了把面条下锅，"十块法币一碗。"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连那小孩都忘了流口水。挑夫吓了一跳："十块？你这金疙瘩做的面啊？"

别说他了，连我自己都觉得黑。可昨天被刀疤强踹坏的家伙什得赔，这破世界又没医保社保，不趁机捞一把，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吃不起就滚远点。"我头也不抬，撒了把翠绿的青菜进去。

这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人笑出声。那笑声有点耳熟，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见昨天那个拿折扇的长衫男人正站在五步开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板好火气。"男人摇着扇子，扇面上果然画着几枚铜钱，"就是不知道这十块钱的面，值不值这个价。"

我心里有点发毛。这家伙阴魂不散的，大清早又跑来看热闹？周围的人看见他，都跟见了鬼似的往后躲，连刚才咋咋呼呼的挑夫都悄悄把孩子往身后藏。

"爱吃不吃。"我把煮好的牛腩面装进最大号的粗瓷碗，浇上浓稠的汤汁。牛肉炖得酥烂脱骨，面条根根分明，汤汁红亮诱人，香气顺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男人还真从怀里摸出个小皮夹，慢悠悠数出十块法币放在车板上。"来一碗。"

我挑眉接过钱，看他瘦巴巴的样子， doubt他能不能吃完这么一大碗。可他刚端起碗，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让让！都让让！"

几个穿黑衣服的汉子蛮横地推开人群，中间簇拥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穿着绸缎马褂，脚蹬千层底布鞋，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下巴上那一撮山羊胡格外显眼。他身后跟着个戴墨镜的保镖，手一直按在腰间，看着就不好惹。

"刘会长？"有人认出了这山羊胡，小声惊呼。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王老头说的刀疤强后台吗？来得够快的。

刘会长根本没看我，径直走到长衫男人面前，点头哈腰地笑道："齐先生，您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害我们好找。"

长衫男人，也就是刘会长口中的齐先生，正低头吃面，闻言头也不抬："瞎转悠呗。"

刘会长脸色有点尴尬，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我，突然沉下脸："就是这小子？"

他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我胳膊。我侧身躲过，手里的锅铲下意识横在胸前。这一动静，周围的人跑得更快了，转眼功夫就剩我们几个人。

"齐先生，这事您别插手。"刘会长没看我，眼睛一直盯着齐先生碗里的面，"这小子不懂规矩，伤了我的人，总得给个说法。"

齐先生终于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放下碗，擦了擦嘴角："你的人？是昨天那个拿刀砍人的？"

刘会长脸色一变："小孩子不懂事，齐先生何必跟他计较。"

"计较倒谈不上。"齐先生拿起折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就是这碗面，是我付钱买的。有人想砸老板的摊子，不就等于砸我的脸？"

这话一出，刘会长的脸"唰"地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们走！"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没了影。

我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这齐先生什么来头？一句话就把刘会长吓得屁滚尿流？

"多谢了。"我把锅里剩下的牛腩往他碗里拨了点。

齐先生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面。他吃面的样子很斯文，不像刚才那些糙汉子狼吞虎咽，但速度一点不慢。一大碗面连汤带肉吃了个精光，连碗底都舔干净了。

"味道还行。"他放下碗，突然盯着我的眼睛，"听说你昨天空手接白刃？"

我心里一紧，表面上却故作轻松："瞎猫碰上死耗子。"

"哦？"齐先生挑了挑眉，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放在我车板上，"这是订金。三天后，给我做道菜。"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了。

我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打开一看，差点把舌头咬掉——里面整整十块大洋！在这世道能顶普通人家半年的嚼谷了。

"搞什么名堂..."我皱着眉掂量着这包大洋，总觉得没好事。天上掉馅饼的事，我经历过四次，每次后面都跟着要命的麻烦。

"老板！给我也来碗牛肉面！"

刚才跑掉的挑夫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法币，脸涨得通红。"我...我钱够！"

我看着他手里那点钱，哭笑不得："牛肉面没有了，给你炒碗饭吧，算我送你的。"

挑夫愣了一下，眼睛顿时红了。他把钱硬塞给我："不行！规矩不能破！"

推搡间，布包里的大洋不小心滚了出来，在车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挑夫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钱掉在地上，拉着孩子就要下跪。

"大...大侠！我不知道您是...是..."

"别瞎叫！"我赶紧把他扶起来，捡起地上的钱塞回他手里，"赶紧拿着带孩子吃饭去！"

挑夫哆哆嗦嗦地接过钱，拉着孩子逃也似的跑了。我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那包大洋发愁。这钱怕是不好赚。

接下来的两天，我的生意好得出奇。街坊邻居们像是约好了似的，排着队来买我的饭。有人说我是齐先生罩着的人，有人说我是武林高手，还有人说我是某个军阀的私生子。各种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把我说得神乎其神。

我懒得解释，反正生意好了是事实。每天收摊数钱的时候，看着那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至少不用再担心下一顿吃什么了。

可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到了齐先生约定的日子。

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把推车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去肉铺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位齐先生到底想吃什么山珍海味。

一直等到傍晚，菜市场的人都快走光了，齐先生才慢悠悠地出现。这次他没带随从，就一个人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站在我摊位前。

"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齐先生想吃什么？"

齐先生没说话，从怀里摸出张折叠的红纸，递了过来。我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大字：佛跳墙。

这他妈不是坑人吗？佛跳墙那玩意儿，光材料就得几十种，还要用文火慢炖三天三夜。在这破菜市场的地摊上，我拿什么给你做？

我皱着眉看着齐先生："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齐先生笑眯眯地说："我相信你的本事。三天后，我来取。"

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个更大的布包，放在我车上。"这是另外一半订金。做好了，还有重谢。"

这次不等我拒绝，他转身就走。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脚步轻快得不像个普通人。

我看着那两个沉甸甸的布包，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感。这叫什么事啊？本来想安安静静摆个摊度个假，结果先是黑社会收保护费，现在又来个神秘人让我做佛跳墙？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电子音——

【叮！触发主线任务：失传的美味】\

【任务内容：在限定时间内，为齐铁嘴制作一份符合其要求的佛跳墙】\

【任务奖励：积分10000点，解锁"初级食材识别"技能】\

【失败惩罚：麒麟血脉临时失效72小时】

我靠！这破系统终于舍得吱声了！

我看着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虚拟面板，愣住了。齐铁嘴？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老九门...八爷...齐铁嘴？！

我猛地抬头看向齐先生消失的方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难怪这名字耳熟，原来是老九门里的八爷齐铁嘴！那个算命的！

这下麻烦大了。本来想离这些风云人物远远的，结果自己送上门去了。

"系统，你玩我呢？"我忍不住低吼。

【系统提示：本任务为限时任务，请宿主尽快准备】

冰冷的电子音消失，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空旷的菜市场里发呆。远处传来收摊的吆喝声，天慢慢黑了下来。

我看着那两个沉甸甸的布包，又看了看怀里的麒麟血脉说明书，突然笑了。

"行吧。"我拿起锅铲，在月光下翻了个跟头，"老九门是吧？佛跳墙是吧？老子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厨艺！"

说干就干。我关了摊位，推着车直奔菜市场后面的干货铺。不管怎么说，先把材料凑齐再说。

可当干货铺老板报出那些材料的价格时，我又傻眼了。光是海参、鲍鱼、鱼翅这些基本材料，就把齐铁嘴给的二十块大洋花了个底朝天。还不算那些乱七八糟的配料。

"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陪着笑脸。

干货铺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小林老板，不是我不帮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南洋运来的，进价就贵。"

我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块大洋拍在柜台上："行，都要了。"

老板数了数大洋，突然压低声音："小林老板，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一愣："怎么说？"

老板朝外面看了看，小声说："刚才有几个穿黑衣服的来打听你，说是要找你'聊聊'。"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刘会长的人来了。看来这佛跳墙还没开始做，麻烦就先上门了。

"谢了老板。"我扛起大包小包的食材，快步往回走。推着车拐进一条小巷，刚想松口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子，站住！"

我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巷口站着五六个黑衣汉子，为首的正是前几天被我吓跑的刀疤强。他脸上多了几道新的伤疤，看着更狰狞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吧？"刀疤强狞笑一声，从腰间抽出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今天看谁还能救你！"

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我握紧了拳头，麒麟血脉带来的暖流开始在血管里涌动。

"是吗？"我笑了笑，把肩上的食材扔在地上，"那就试试看。"

月光下，刀疤强的刀闪着冷光，朝着我的脑袋砍来。我不闪不避，等着好戏上演。

就在这时，脑子里的系统突然又响了——

【叮！触发支线任务：教训恶徒】\

【任务内容：在不使用武器的情况下，击退刀疤强等人】\

【任务奖励：积分5000点，解锁"基础格斗技巧"】\

【失败惩罚：扣除现有积分10000点】

我靠！这系统是属乌鸦的吗？早不提示晚不提示，偏偏这时候出来添乱！

但眼下没时间抱怨了，因为刀疤强的刀已经到了眼前。我侧身躲过，反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只听"嗷"的一声，刀疤强像个煮熟的虾米似的弓起身子，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愣住了，大概没料到我这么能打。我趁机冲上去，左一拳右一脚，没几下就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这些平时欺负老百姓的货色，遇上真格的就怂了。

刀疤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满地哀嚎的手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拍了拍手，捡起地上的食材："路过的厨子。"

说完不再理他，推着车慢悠悠地走出小巷。身后传来刀疤强带着哭腔的吼声："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回头笑了笑："随时奉陪。"

回到自己那破破烂烂的住处，已经是半夜了。我把食材一一摆出来，看着那堆山珍海味，突然觉得有点头疼。佛跳墙这玩意儿，我也就是在菜谱上见过，真要动手做，心里还真没底。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找出一口最大的砂锅，把食材一样样处理干净。海参要泡发，鲍鱼要去壳，鱼翅要焯水...忙了整整一夜，天都亮了才把所有材料准备好。

把处理好的食材一层层码进砂锅，最后浇上特制的高汤，用文火慢炖。厨房里渐渐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浓郁却不腻人，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的小泡，突然觉得这度假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能做自己喜欢的菜，也算是件幸福的事。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三天傍晚，齐铁嘴果然准时出现了。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手里摇着扇子，一进门就使劲抽着鼻子。

"好香啊！"齐铁嘴眼睛发亮，径直走到砂锅前，"看来我没找错人。"

我揭开砂锅盖，一股白色的雾气冲天而起，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海参、鲍鱼、鱼翅在金黄色的汤汁里翻滚，颜色鲜亮诱人。

齐铁嘴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佛跳墙算是成功了。

就在这时，齐铁嘴突然凑近我，压低声音："佛爷想见你。"

我一愣："佛爷？哪个佛爷？"

齐铁嘴神秘一笑："还能有哪个佛爷？当然是张大佛爷。"

我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这下彻底被卷进去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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