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缠绵到黎明时分,苏晚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未署名的短信,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陌生号码像个无底洞,将残留的睡意吸得干干净净。
父亲执意放弃治疗的背后,难道藏着比林婉说的那些往事更不堪的真相?
天蒙蒙亮时,她赤脚溜出卧室。
母亲虚掩的房门里,刘曼丽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件褪色的蓝白衬衫,眼下的青黑像被雨水洇开的墨迹。
苏晚晴把温水杯轻轻搁在茶几边缘,转身时握伞的手指还在发抖。
老住院部蜷缩在新楼投下的阴影里,墙皮剥落的地方像贴了块块膏药。
三楼走廊飘着消毒水混着霉味的怪味,头顶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在明灭不定的光线里,穿灰布褂的老人正用抹布擦着积灰的窗台。
"姑娘找小陈护士?"老人转身时,浑浊的眼球隔着镜片打量她。
苏晚晴攥紧手机:"您是......"
"我在这儿看了三十年门。
"老人指了指走廊尽头,"陈姐说九点有人来,让我领路。"
档案室的木门吱呀推开,扬起的灰尘在晨光里跳舞。
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门,银发在光柱里泛着霜色。
听见动静,她缓缓转身——竟是父亲从前的主治医生陈阿姨。
"那条短信......是您发的?"苏晚晴喉咙发紧。
陈医生从铁皮柜里抽出本牛皮封面的本子,泛黄封面上写着"1998-2005病例存档"。
"你父亲上周复查时单独找过我。
"她翻开本子,指尖抚过某处褪色的字迹,"他不是不愿手术,是没法手术。"
病历页上"晚期胃癌"的诊断旁边,另一种笔迹标注着"肝转移,与十年前靶向药冲突"。
苏晚晴忽然想起林婉的话,当年林建国带着协议出现时,父亲正好开始用某种进口药。
"难道......爸爸十年前就......"
"不。"陈医生举起张CT片对着光,"这是林建国的片子,2015年肺癌晚期。你父亲来找我时,手里攥着同一种靶向药的处方。"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无数手指在叩门。
"你父亲说,是林建国用命换了他的命。
"陈医生的声音像被水浸过的棉花,"林建国确诊肺癌时,你父亲刚查出来胃癌早期。
那时靶向药没进医保,两支药钱够买半套房。"
牛皮本里滑落张缴费单,日期正是林建国带着协议上门那天。
付款人栏写着苏振宏,金额足够支付两个疗程的靶向药。
"林建国给了两个选择:要么拿他的钱治病,要么他就把念念的事抖出来。
"陈医生合上本子,"你父亲选了前者,条件是林建国保密,还要帮他瞒着家人。
这十年他偷偷化疗,给林婉汇的钱其实是在还债。"
走廊的灯突然灭了,黑暗中苏晚晴仿佛看见父亲年轻时的脸——不是记忆中的冷硬,也不是林婉说的炽热,而是被命运车轮反复碾过的疲惫。
原来他拒绝手术不是因为愧疚,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把钱留给两个女儿。
"他说你妈要强了一辈子,不能让她知道嫁的男人背着情债,早该是个死人。
"陈医生拧亮台灯,光晕里浮起眼底的怜惜,"他让我等他走了再告诉你这些,说你最像他,能懂这份最后的体面。"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显示ICU来电。
苏晚晴冲出档案室时撞翻了拖把桶,积水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母亲昨夜滑落的褪色衬衫如此相似。
电梯数字跳动得像倒计时,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那盆总养不活的茉莉——母亲说那是外公生前最爱的花,而林婉的母亲名字里也有个"莉"字。
原来有些亏欠,早就在生命的重量里默默偿还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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