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ICU红灯忽明忽暗,像极了父亲此刻微弱的心跳。
苏晚晴攥着湿透的白大褂下摆,冲过消毒水气味弥漫的走廊。
衣角滴落的水珠在"重症监护"的铜牌上洇出深色痕迹。
"苏振宏家属?"护士睫毛上凝着水汽,声音发颤,"抢救刚结束,现在允许一位家属进去探视。"
塑料椅上的刘曼丽猛地弹起来,鬓角白发被冷汗黏成几绺。
她滚烫的手掌钳住女儿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爸他......"
病房门开合的气流切断了后半句话。
苏晚晴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父亲,往事突然漫过记忆的堤岸。
小时候骑在父亲肩头看灯会的场景清晰如昨,那时他的背影像座厚实的山。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父亲眼皮微微颤动。
苏晚晴俯身时闻到他呼吸里的消毒水味,比档案室的霉味更令人窒息。
"爸,我都知道了。
"她握住父亲枯枝般的手,指节上褐色的老年斑像干涸的血迹,"陈阿姨都告诉我了,关于林叔叔的事......"
父亲浑浊的眼球转向天花板,那里的水渍隐约像朵枯萎的茉莉。
苏晚晴突然明白家里的茉莉为何总养不活——有些秘密注定要烂在黑暗里。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走廊的寂静,林婉抱着铁皮盒冲进来。
当她看见病床上的人,帆布包"啪嗒"落地,滚出个缺了眼珠的布娃娃。
"苏叔叔......"林婉声音像被撕开的棉絮,"我爸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掀开铁皮盒的瞬间,苏晚晴认出了那本失踪多年的相册。
最上面的合影里,两个年轻人并肩站在医院门口,左边林建国笑得露出虎牙,右边父亲攥着处方单,背后白墙上的"1998"字样斑驳剥落。
"我妈叫茉莉。
"林婉指甲掐进掌心,"当年她怀了我,我爸却逼她打胎。
苏叔叔为了拦他,被车撞断了腿......"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父亲攥住女儿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艰难划动。苏晚晴忽然想起学写字的傍晚,父亲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米字格上描出"晴"字的最后一竖。
"念念......是我妹妹吗?
"她终于问出二十七年的疑惑。
父亲眼角滑落的泪砸在泛黄的流产同意书上,林建国签名旁,父亲用红笔圈着个模糊的"保"字。
刘曼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件蓝白衬衫。
她盯着照片里年轻的丈夫,泪水顺着皱纹蜿蜒:
"我说你怎么突然不穿这件......原来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衬衫口袋里滑出张信纸,墨迹晕染成一片:"曼丽,我走后把念念骨灰迁回,和她母亲合葬。
我欠林家的,用这条命还。
剩下的路,让孩子们自己走吧。"
监护仪的长鸣惊飞了窗外的雨燕。
苏晚晴望着父亲松弛的手,手背上还留着她三岁时的牙印。
晨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墙角的布娃娃——它残缺的眼眶里,仿佛还凝着三十年前的泪水。
刘曼丽轻轻将衬衫盖在丈夫身上,动作轻得像在覆盖一层薄雪。
"晚晴,"她转身时眼里布满血丝,"去书房把那盆茉莉搬来,你爸总说......该让它见见光了。"
走廊的日光灯管不再滋滋作响,穿灰布褂的护工仍在擦拭玻璃。
抹布掠过的地方,映出三个静止的身影——他们像被钉在旧时光里的皮影,在晨光中沉默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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