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单面玻璃后的阴影里 汉尼拔最后扫了一眼审讯室 如同鉴赏完一件意外碎裂的瓷器 他轻轻抚摸威尔的发丝 转身融入走廊的黑暗 威尔的目光在那倒伏又挣扎坐起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终于也沉默地跟了上去 厚重的门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审讯室内 冰冷的空气像凝固的凝胶 维斯佩尔靠在椅背上 额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牵扯着肋骨的钝痛 杰克警长审视的目光像探针 刺向她刚刚崩塌又勉强重建的废墟

杰克·克劳福德：0.3秒 博士 短得像一次心跳的停顿 但足够让一座你信奉的圣殿布满裂痕 端口7：院长的专属权限 不想解释一下吗

令人窒息的寂静 杰克几乎以为她会再次崩溃

然而 博士抬起了头 就在一瞬 仿佛一道圣光射出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 愤怒和恐惧都荡然无存 如同站在审讯室外看着这一切 她甚至没有察觉嘴唇因大口的呼吸而龟裂 任由毛细血管破裂而淌出的血液在下唇流淌

她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维斯佩尔：端口#7……是院长权限的专属接口没错 但警长先生 你忽略了逻辑链条上最关键的一环

她微微前倾 左手摩挲着胸前的钻石项链 右手手肘撑在冰冷的桌面上 指尖指向屏幕上那个幽灵信号覆盖的时间点——23:18:45

维斯佩尔：Olivin记录显示 23:16分我进入了浴室 环境传感器进入“全静默期”——这是它的标准隐私模式 生命体征无波动 环境数据无记录 持续了至少五分钟

维斯佩尔：它根本没有在23:18:45这个时间点收集任何真实的环境数据可供替换

维斯佩尔：一个无法被Olivin感知的盲区 警长 如果真如你所说 有人通过端口#7在23:18:45向Olivin注入虚假数据 覆盖了环境传感器信息 那么他们覆盖的是什么？

维斯佩尔：如《禁闭》中制造地狱幻象的操纵者 试图用伪造的存在覆盖虚无!

她的声音不高 却像冰冷的铁钉敲进木头

维斯佩尔：幽灵信号覆盖的 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它不是在篡改证据 警长 它是在创造一个需要被掩盖的幽灵 有人在用一个精妙的谎言 去掩盖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事实 这就是那把藏在阴影里的钥匙——而它插入的锁孔 本身就是空的

她靠回椅背 疲惫像潮水般涌上 但眼底的冰湖深处 却燃着一点近乎残酷的理性光芒 这并非胜利的宣告 而是废墟中发现唯一未倒塌承重墙的确认 信仰崩塌的灰烬里 逻辑本身成了最后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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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刚刚散去 一辆线条流畅的无人驾驶汽车无声地滑入市郊一座被智能园林环绕的纯白色现代主义建筑前 汉尼拔与威尔走下车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系统刻意营造的“雨后森林”气息 却掩不住一丝权力的冰冷 阳光穿透时折射出棱镜般的冷光 将人影切割成碎片

院长亲自迎接他们的到来 他的皮肤在日光下也泛着瓷釉光泽 紧绷的肌理像精密缝合的仿生外壳 每道微笑弧度都精准得近乎机械 那些本该生长皱纹的沟壑里 藏着纳米机器人日夜循环的嗡鸣 太阳穴处隐约可见的蓝色脉络 是抗衰药剂在皮下构筑的荧光运河 他的身后是一排经过基因编辑的蓝杉 针叶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每一簇都以精确的15度角生长 如同被某种无形的规则驯化

泽尼斯：莱克特医生 格雷厄姆探员 感谢你们抽空前来 AlphaGenius的声誉正经历前所未有的考验 任何有助于澄清真相的协助 我们义不容辞 请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西装前襟并不存在的褶皱

汉尼拔的指尖掠过蓝杉的叶片 指腹在叶缘停留半秒

汉尼拔·莱克特：晨露未晞时的植物细胞渗透压最值得观察 您这些杉树的CRISPR编辑痕迹比上次更明显了——第三节枝干的年轮间距缩短了0.2毫米

他看向院长 眼睛如雄象审视荒野 深褐底色里沉着古老的威慑 是蒙着薄雾的草原深潭 藏着能吞纳生死的静穆

汉尼拔·莱克特：和EMB-0304胚胎的神经发育加速率一致 不是吗？

院长的瞳孔闪过一丝冷光

餐厅位于顶层 三面落地窗外是修剪成大脑沟回造型的灌木丛 智能调光玻璃将正午阳光过滤成实验室标准的6500K色温 让每一道菜品都像陈列在无菌环境中的标本

侍应生端上第一道菜——低温慢煮鹌鹑 肉质呈现出胚胎般的半透明粉红色 汉尼拔的餐刀划开表皮时 肌红蛋白渗出 在骨瓷盘上晕开如培养液般的痕迹

他将餐刀横置于餐桌中央的基因图谱投影上

汉尼拔·莱克特：您切割牛排的角度 和GENE-01实验室提取胚胎干细胞的手法完全一致——先以15度角切入外胚层 再转为32度剥离

刀尖轻点院长微微颤抖的手腕

汉尼拔·莱克特：但您刚才抬高了0.5毫米 就像那份被篡改的服从性阈值数据里 第7组实验体的异常波动

院长的餐叉突然一顿 黑松露从叉尖滑落 在亚麻桌布上洇出一小片DNA螺旋状的油渍

威尔用面包蘸取肉汁 在餐巾上勾勒出简化的神经突触连接图

威尔·格雷厄姆：这份风险评估报告的第七页 油墨遮盖的不是数据 而是一条曲线——服从性阈值与疼痛敏感度的正相关关系

威尔·格雷厄姆：规训生效的生物学节点 自由意志的消亡……

威尔虹膜在冷光下呈现出实验动物般的淡粉色

威尔·格雷厄姆：你们不是在治疗疾病 而是在培育能感知痛苦却无法反抗的受体

餐桌上陷入长达12秒的寂静 空调出风口无声释放着含鸢尾花香酮的纳米雾化剂 与物证手套上的残留成分一致

汉尼拔切开鹌鹑胸腔 挑出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置于院长盘中

汉尼拔·莱克特：1939年T4计划的改良版？不过把毒气室换成了表观遗传修饰

汉尼拔轻轻微笑着

汉尼拔·莱克特：当离体心脏细胞仍能维持规律搏动时 就达到了您报告里写的“初级服从阈值”——每分钟120次 恰好是您左手无名指现在的颤抖频率

院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手指的确在以精确的120次每分钟震颤——这是他们论文中记载的最佳培养节律

汉尼拔看了看院长无名指上的戒指

汉尼拔·莱克特：很美的钻石 Zen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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