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箔入骨

楚明翊的刀尖挑开最后一块腐肉时，烛火猛地一晃。

青露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尖叫出声——公主背脊溃烂的伤口深处，竟嵌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箔，边缘已经与血肉长在一起。

"忍着。"楚明翊声音发哑，镊子夹住金箔的瞬间，云璃的身子剧烈一颤。汗珠顺着她苍白的下颌滴落，在锦褥上洇开深色的花。

金箔剥离时带出血肉，在烛光下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楚明翊用酒冲洗干净，瞳孔骤然收缩：金箔上以微雕技艺刻着北境十二城的布防图，角落还有半枚凤凰印——正是废太子的私印！

"殿下早就知道..."他猛地攥紧金箔，边缘割破掌心，"这毒是故意受的？"

云璃伏在枕上低笑，声音因剧痛而断续："不要...告诉沈玦..."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楚明翊闪电般掷出匕首，却只刺中一只野猫。再回头时，床榻已空，只剩染血的绷带堆叠如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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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拍卖场，腐臭与龙涎香诡异地交融。

沈玦摇着折扇坐在二楼雅间，目光扫过台下举牌的牛鬼蛇神。谢韫的暗卫刚送来消息：今夜压轴的是一块前朝虎符赝品，铸模者被灭门前留下线索，指向真正的持符人。

"三万金！"

叫价声此起彼伏。沈玦的扇骨突然敲在包间玉栏上——

"十万。"

满场死寂。拍卖师激动地落槌，却见沈玦的侍卫直接掀开托盘红布！那虎符在灯火下泛着青灰，齿口处一道细微的裂痕，与他在公主胭脂盒里看到的真品分毫不差。

"赝品。"沈玦轻笑，指尖弹在虎符裂痕处，"真品这里...该有血渍才对。"

隔壁雅间传来茶盏碎裂声。沈玦转头，恰好看见谢韫拂袖而去的背影，松墨色官袍下摆沾着几点泥浆——正是乱葬岗特有的红土。

佛珠在腕间转了三圈，沈玦突然将虎符赝品抛给侍从："给谢大人送去，就说..."他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胭脂染血才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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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的月光被枯枝割得支离破碎。

楚明翊的剑挑开最后一层浮土，露出半截白骨森森的手腕——腕骨上一点朱砂痣，与他白日里在公主腕间看到的如出一辙。

"前太子云璟。"随行军医颤声确认，"喉骨断裂，死前...被灌过哑药。"

楚明翊突然想起公主抚琴时微动的唇——那分明是军中唇语的口型！她不是哑了，是不能出声！

"世子请看。"暗卫递来半块玉佩，是从尸骸腰间找到的。楚明翊指尖摩挲过玉佩边缘的刻痕，呼吸骤停——这与他赠给公主的平安扣，分明是同一块玉料所出！

远处传来马蹄声。楚明翊迅速掩埋尸骸，却见谢韫的马车碾过荒草而来。车帘掀起，露出半张冷玉般的脸："楚世子也来赏月？"

"不及谢大人雅兴。"楚明翊剑尖还滴着泥浆，"连乱葬岗的红土都沾上袍角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谢韫忽然抛来一物，楚明翊凌空接住——正是沈玦送出的虎符赝品。

"告诉公主。"谢韫的声音比夜枭更冷，"再往骨头里藏东西..."他指尖掠过自己心口，"下次本官亲自来取。"

马车远去后，楚明翊摊开手掌。赝品虎符的裂缝里，塞着一小卷染血的宣纸。展开是公主的字迹，墨迹被血晕开：

"三日，子时，杀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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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轩地窖，药气蒸腾如瘴。

云璃赤身浸在药汤中，背脊溃烂处覆着厚厚的青黑色药泥。青露哭着捧来金针："殿下何苦..."

"闭嘴。"云璃咬住湿发，将金针一根根刺入穴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恍惚看见铜盆血水里浮动的倒影——不是她自己的脸，而是皇兄云璟咽气前凸瞪的眼睛。

地窖暗门突然开启。沈玦摇着折扇走进来，仿佛逛自家花园般自在："公主这疗伤法子，倒是比沈某的商路还野。"

云璃沉入药汤，只露出一双眼睛："沈公子擅闯闺阁，是想看本宫剜你的眼，还是割你的舌？"

沈玦的扇尖忽然挑开药桶边的血衣——那衣裳内衬用血画着宁国公府的布防图，楚明翊的起居时辰标得清清楚楚。

"真巧。"沈玦笑着展开染血的宣纸，"楚世子刚收到您的密令，让他在赏荷宴上杀我呢。"

药汤剧烈晃动！云璃劈手去夺，却被沈玦攥住手腕。他指尖粗暴地擦过她溃烂的伤口，沾了满指脓血："殿下这背上的布防图旧了，沈某给您换张新的如何？"

他突然将宣纸按进药汤！纸上的"杀沈"二字遇水化开，竟显出另一行小字：

借刀屠龙，三更焚宫。"

沈玦的佛珠抵在云璃喉间："您要烧的宫..."他俯身贴近她耳畔，"是谢韫把守的皇史宬，还是楚明翊驻防的武库？"

地窖顶突然传来瓦碎之声！楚明翊持剑破顶而下，剑锋直指沈玦后心。几乎同时，四壁烛火齐灭，谢韫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药桶边，匕首冷光抵住云璃心口。

黑暗中只听见云璃一声轻笑。

她染着脓血的手指突然抓住谢韫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溃烂的背脊——

"不是要布防图吗？"她疼得声音发颤，却带着疯狂的笑意，"本宫...刻在骨头上了！"

腐肉被刀刃掀开，露出森森白骨。那脊椎骨上，竟真用金粉刻着皇城布防秘图！

三个男人的呼吸同时停滞。

而窗外，三更梆子响了。

皇城方向，火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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