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金缕衣

登基大典的吉时越来越近。未央宫深处，烛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奇异的药草混合的苦涩气息。

云璃站在巨大的铜镜前，赤着上身，背对着镜子。镜中映出她光洁的脊背，以及心口处那蛛网般蔓延的赤红蛊纹，在烛光下妖异而脆弱。青露跪在一旁，捧着一个沉重的金丝楠木托盘，盘中放着一卷卷细如发丝、金光灿灿的丝线，还有数枚细长的金针。她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脸色比云璃还要苍白。

“殿…陛下…”青露的声音带着哭腔，“先太子…背上的布防图…已按您的吩咐，用金线…描…描好了…”

云璃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托盘里冰凉柔韧的金线。她的目光却落在旁边另一件东西上——那是一件摊开的、薄如蝉翼、质地奇特、隐隐透着暗红色泽的“衣料”。它被小心地铺陈在另一张长案上，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描绘着复杂的山川河流与城池标记，正是北境十二城的布防图！但这“衣料”的边缘并不规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生物纹理。

“错了。”云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她走到长案边，端起旁边一只巨大的、盛满墨绿色浓稠药液的玉盆。“这不是皇兄背上的图。”

在青露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云璃毫不犹豫地将那整张描绘着地图的“衣料”浸入了浓稠的药液之中！

墨绿色的药水瞬间包裹了它。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那“衣料”在药液中仿佛活了过来，边缘微微卷曲，地图的墨迹开始扭曲、晕染、变淡！而原本看似空白的区域，却逐渐浮现出另一幅更加宏大、更加精密、标注着无数要塞和暗道的地图！那地图覆盖的范围远超北境十二城，赫然是整个北境边疆乃至部分草原腹地的战略布防总图！图上的笔迹，带着一种少年人的稚拙与凌厉。

“这才是‘山河锁’。”云璃凝视着药液中逐渐清晰的、刻入“衣料”肌理的地图，指尖轻轻划过一处险峻关隘的标记，眼神晦暗不明。“本宫八岁那年，北狄叩关，父皇震怒，斥责皇兄守土不力。皇兄便在御书房内，褪去上衣，伏于冰凉的青玉案上…”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却让青露浑身发冷。

“…由当时的兵部尚书执特制的金针与秘药，将这副关乎国本的布防总图，一笔一划，刺入他稚嫩的…背脊皮肉之中。”云璃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金针刺破皮肤的痛楚。“他说，如此…地图便与血肉相连，永不敢忘守土之责。”

“那…那这张…”青露看着药液中那薄如蝉翼的“衣料”，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几乎窒息。

云璃将手从药液中抬起，带起粘稠的药汁滴落。她没有回答青露的问题，只是用染着药液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铜镜中自己背上的蛊纹，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后来…皇兄背上旧伤叠新伤，这图便模糊了。本宫…只是想帮他记住，帮他…守住。”

“咣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然从窗边传来！

云璃和青露猛地转头。只见窗棂下，一只精美的青瓷花瓶摔得粉碎。楚明翊惨白如纸的脸出现在窗外，他一只手还保持着想要推窗的动作，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肋下，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他显然刚到，却将云璃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药液中的那张“人皮地图”，又看向云璃平静无波的脸，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原来，那山河锁，竟是刻在少年太子背脊上的人皮刺青！而她此刻浸泡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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