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樱花过敏症

四月的风裹挟着樱花的香气，将整个街道染成粉白色。林小诺站在新家的院子里，小手紧紧攥着妈妈刚给她买的黄色连衣裙边角。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一个带院子的家，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樱花树。

"小诺，别站太外面，妈妈还在收拾东西呢。"妈妈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内传来，伴随着纸箱被拆开的窸窣声。

"知道了，妈妈。"七岁的林小诺乖巧地应着，却忍不住向前又迈了一小步。她仰着小脸，望向隔壁那棵开得正盛的樱花树。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脸会跳舞的金粉。一片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她忍不住伸出小手，想要接住这春天的馈赠。

"喂，新来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猛地缩回了手。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男孩正趴在两家之间的矮墙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颊上沾着几道泥印。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在草地上打过滚的小狗。

林小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她感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世界在瞬间天旋地转，她看见那个男孩惊慌失措地从墙头翻下来，像只笨拙的小狗般扑向她。

"小心！"

他们一起摔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男孩的手肘垫在她脑后，青草的气息混着樱花香扑面而来。林小诺眨了眨眼，发现男孩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像是融化的蜂蜜。

"你没事吧？"男孩一骨碌爬起来，草屑沾满了他的卷发。他向她伸出手，掌心还带着摔倒时蹭破的伤痕，渗出点点血珠。

林小诺刚要握住那只手，突然感到鼻子一阵发痒。一个喷嚏，接着又是一个。她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脸颊火烧般地烫起来。

"花……花粉……"她艰难地指向满地花瓣，指甲因为缺氧泛起淡淡的紫色。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男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下一秒，林小诺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这个陌生男孩的手臂在发抖，却将她搂得死紧。她贴着他的胸膛，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咚咚"声，比医院里妈妈的心跳监测仪还要响亮。

"妈！快开门！"他带着哭腔的喊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林小诺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记得自己被抱进一个充满烘焙香气的厨房，然后就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当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输液室里。左手插着针管，右手手心却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低头看去，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正躺在她的掌心，里面封着一朵小小的蓝色花朵。

"你醒啦？"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林小诺转头，看见那个叫程阳的男孩正被护士按着清理手肘的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却一直盯着她这边。发现她醒了，立刻挣脱护士跑了过来，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带泥的脚印。

"对不起，"他绞着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不知道樱花会咬人。"

林小诺摸了摸自己还红肿的鼻子，突然笑了。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在男孩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想起妈妈说过，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坏事，却会变成最好的事。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她问，声音因为过敏还有些沙哑。

程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往里面撒了一把星星。他郑重地点头，指了指她手心里的玻璃弹珠："这是我最好的弹珠，送给你。妈妈说送礼物要送最好的。"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了不起的秘密："明天我带你去秘密基地，那里有棵不会咬人的树。"

林小诺好奇地问："是什么树？"

"是棵大榕树，"程阳的眼睛闪闪发亮，"树干中间有个洞，可以藏好多宝贝。我还在那里养了一只蜗牛，叫闪电。"

"蜗牛为什么叫闪电？"林小诺忍不住笑了。

"因为它跑得特别快，"程阳一本正经地说，"比其他蜗牛快多了！"

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窗外的樱花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林小诺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孩，突然觉得搬家没那么可怕了。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普通的春日傍晚，有些比花粉更细微的东西，已经悄悄钻进了两个孩子的心里，生根发芽。

程阳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给你画了张地图，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条线和几个方块，其中一个方块上画了个夸张的叉。

"这是你家，"他指着其中一个方块说，"这是我家，"又指了指隔壁的方块，"这条线是我们明天要走的路，这个叉就是秘密基地！"

林小诺接过地图，发现背面还画着一棵开满花的树，树下有两个火柴人，一个戴着蝴蝶结，一个头发乱糟糟的。

"这是……我们？"她指着画问道。

程阳点点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画得不好看。"

"很好看，"林小诺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护士走过来告诉程阳探视时间到了，他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明天早上九点，我在院子门口等你。"走到门口，他又转身补充道："记得带上弹珠，那是通行证！"

林小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握紧了手中的玻璃弹珠。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弹珠里的蓝色花朵似乎在发光。她突然觉得，这个春天，或许会是她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春天。

妈妈走进病房时，发现女儿正对着窗外微笑，手里紧紧攥着什么。

"感觉好些了吗，宝贝？"妈妈轻声问道。

林小诺点点头，张开手掌，露出那颗晶莹的玻璃弹珠："妈妈，我交到一个朋友。"

窗外，樱花依然在风中摇曳，但此刻的林小诺知道，有些美丽的事物不一定要触碰，远远欣赏也同样美好。而明天，将会有新的冒险等待着她和一个叫程阳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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